隨著恒源破產(chǎn),他不僅失去了所有家產(chǎn),還因誤導(dǎo)投資者被公司辭退,背負(fù)上道德和法律的雙重壓力。
他在這里住的每一天,都在親眼見證無數(shù)購房者的絕望和掙扎,見證自己曾經(jīng)犯的錯,造的孽。
清晨五點半,天還未亮透,天空泛著一層灰白。
樓體之間回蕩著一聲極其沉悶的“砰”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從高處墜落,重重地砸在混凝土地面上,沒有回音。
胡銘遠(yuǎn)正在樓道里換崗,一瞬間心頭一緊。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沖下樓的,只記得樓下圍了好幾個人,站在那具摔得血肉模糊的尸體前,全都面色蒼白。
“是……是劉叔?!庇腥祟澲曇粽f。
劉叔,樓上十一層的獨居老人,曾經(jīng)是個中學(xué)數(shù)學(xué)老師,退休后攢了一輩子的錢買了這里的一套房,原以為能安享晚年,卻不曾想房子成了爛尾樓,養(yǎng)老金又大半被用來還著根本看不到盡頭的房貸。
他的兒女在外地打工,偶爾打個電話,但從未真正問過他的苦。
最近幾天,他開始把房門敞著坐在門口曬太陽,見到人就笑呵呵地遞煙,甚至把珍藏多年的老式收音機擺在門邊播放老歌。
有人覺得他情緒變好了,其實只有胡銘遠(yuǎn)隱隱察覺不對——那笑里有點決絕的味道,像是跟這個世界告別前的釋然。
“他昨晚還跟我說再過兩個月房子可能能通天然氣了……”方磊喃喃地說,聲音發(fā)干。
“他再也等不到了?!焙戇h(yuǎn)看著那摔得面目全非的臉,眼角一抽,喉頭像是被砂紙刮過,連悲傷都變得遲鈍了。
他蹲下身,輕輕把自己隨身帶的灰色風(fēng)衣蓋在劉叔身上,一寸一寸地遮住他的軀體,像是替他最后守住一點尊嚴(yán)。
警察遲遲沒有來。
沒有人知道是不是有人報警了,
也沒有人愿意再去碰手機那條形同虛設(shè)的“物業(yè)服務(wù)熱線”。
太陽慢慢升了起來,光線打在灰白色的水泥墻上,映出斑駁的裂痕。
周晚晴在后面輕輕說:“這棟樓是活了,但也在慢慢地吞噬人?!?/p>
胡銘遠(yuǎn)沒有回答。
他只是站著,站了很久,直到陽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照在他臉上,他才咬緊牙關(guān),低聲說了一句:
“這不是結(jié)束,這是開始?!?/p>
那天之后,爛尾樓的氣氛驟然緊繃。
巡邏隊的人開始戴上了紅袖章,巡邏的頻率更密了,有人甚至提出要籌錢裝監(jiān)控——雖然沒人知道到底該裝在哪,或者該怎么讓它真的運作起來。
而胡銘遠(yuǎn),第一次寫了一封長信,貼在了樓道公示欄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