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順著走廊樓梯口往上,踩著咔噠作響的水泥臺階。幾盞昏黃的感應燈明滅不定,墻面涂料剝落得像水痘后的疤。
他記得黃建國常蹲在a棟一樓的空鋪子里——那里臨街,本來是售樓處,如今只剩半截卷簾門。
卷簾門后,一只探照燈斜插在啤酒箱里當照明,昏光下,黃建國正給電磁爐接臨時線路。
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過來:“喲,李老師!今天來得挺早?!?/p>
“李老師”是上周隨口編的頭銜,方便混個“義務補習”的名分。李洛遞過去兩袋超市面包和幾瓶礦泉水。
“孩子們還在屋頂那邊寫字?!秉S建國接過,“你要過去看看嗎?”
“修什么呢?”李洛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黃建國也是個什么都會的人,“對了,樓道漏水那塊再不修,頂層整面墻都要泡爛了。”
黃建國苦笑:“開發(fā)商跑路前估計偷換了防水材料,豆腐渣工程是這樣的。現(xiàn)在換起來太麻煩了,還要花很多錢,先用防水布鋪著吧,我這兩天處理一下?!?/p>
頂層平臺原先澆了半面景觀墻,空洞里塞著舊木板,如今被改成“露天教室”。
破課桌、紙箱摞成一排,“黑板”是一塊從廣告牌撬下來的亞克力板,背面涂了黑漆。
夕陽貼在殘缺女兒墻上,把孩子們的影子拖得老長。
十來個孩子圍在一塊,正比劃著做算術手勢。
李洛把背包往一旁的舊木板上輕輕一放,抬手拍了拍上面的灰,笑著朝孩子們走過去。
“今天學到哪兒啦?”他故意把聲音壓低,配合臉上夸張的神情,像是在說秘密。
一群小腦袋齊刷刷朝他轉來。大的有五六歲,最小的只有三歲,都握著粉筆頭,手指上染著白灰。
“李老師!”領頭的小女孩搶先開口,“我們在算十二減七,可是阿南說答案是三!”
李洛挑眉:“哦?阿南,為什么是三?。拷o大家比劃比劃?!?/p>
阿南臉一紅,抬起兩只小手,伸出十根手指,又從隔壁小明那兒要了一只手。
阿南:“你舉兩個手指?!?/p>
小明照做。
阿南先數(shù)了一遍,確定他們兩個人有十二根手指。
頓了頓又把左手收起兩根、右手收起一根,怯生生地說:“剩……七根?!?/p>
“不錯的思路!”李洛豎起大拇指,“可你剛剛收起幾根手指?”
“呃……三根……”阿南低頭。
“還剩幾根?”
“七根?!?/p>
“你是不是忘了還有小明的兩根?”
阿南眨巴眼睛,終于恍然大悟,“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