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遭受了不知多少折磨,完全喪失尊嚴的女人,清卓做不到像了了拉合她們一樣干脆利落地舍棄,她看著她們就像是看到和親后便再也不曾相見的四姐,她想問問她們,也想問問自己:
為什么要麻木?
為什么要放棄?
為什么就是不肯清醒?
“人就只能活一次……”
清卓拼命擦掉眼淚,“就只能活一次!這次死了,下次就不能再活過來了!管他父親還是夫君,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疼了,難過了,不甘心了,后悔了,想哭了,都沒有關(guān)系,還活著呢!要是連死都不怕,那為什么不能把刀拿起來呢?!自己的尊嚴還要等別人施舍嗎?”
伴隨著清卓的話,那個病入膏肓的女人在海月花的幫助下,找到了自己最恨的人,一刀砍下!
那真是,無與倫比的快意!
遠勝當年父親還是權(quán)貴,錦衣玉食美貌撩人,萬千才俊任意挑選時。父親給的榮光一碰即碎,家中男丁流放至千里之外,女眷們卻淪落為伎,那份榮光,真像照在水面的太陽光芒,虛無縹緲,抓握不住。
營帳中的了了只聞外頭動靜不小,不一會兒圖娜拎著清卓進來,清卓哭得雙眼通紅,委屈地爬到椅子上,抱住了了的腰。
了了并不喜歡與人親近,哪怕是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她把清卓從身上“撕”下去,清卓卻又不依不饒抱過來,拉合在邊上看得有趣,這一大一小還真挺執(zhí)著,一個鍥而不舍地爬,一個鍥而不舍地丟,誰都不肯先罷休。
最后了了把清卓朝拉合丟去,拉合不得不伸手接住,她是很喜歡小清卓,可這丫頭冷得跟冰塊一樣,抱在手里那是真扛不住,清卓委屈壞了:“你就不能抱抱我嗎?”
了了懶得理她,也不關(guān)心清卓為何哭成這樣,過了約莫一個時辰,米朵進來:“公主,那些豐國女人,要怎么處置才好?”
了了頭也沒抬:“讓海月花決定吧?!?/p>
米朵朝母親看去,拉合使了個眼色,她便拱手行禮:“是。”
拉合說:“公主心善?!?/p>
了了疑惑地看來,拉合微笑著說:“海月花也渾渾噩噩過了二十年,讓她負責此事,肯定是要送佛送到西了?!?/p>
“你想多了?!绷肆说?。
她不喜歡軟弱的豐國女人,和隴北女人比起來,豐國女人簡直沒有一點可取之處,即便是作為士兵都不夠格,讓海月花去處理也是因為了了不想看到她們,她對營伎們,是沒有絲毫憐惜與同情可言的。
有為帝王盡忠為國守貞的勇氣,卻拿不動一把刀。
清卓揉了揉眼睛:“了了也覺得她們的身份卑賤嗎?”
拉合摸摸她的小腦袋瓜:“你說說看,哪里卑賤?”
“她們是營伎……”清卓皺起小眉毛,“人分三六九等,伎是下九流中的最后一位?!?/p>
了了看過來:“有誰是自愿做營伎的嗎?”
當然沒有,要是能好端端長大成人,誰會來做營伎?做營伎圖什么,圖那一身重病,圖任人欺辱,還是圖長年累月見不著太陽?
清卓搖頭:“這些營伎大多因家人獲罪,許多人從前都是大戶人家的小姐?!?/p>
“那不就行了?!崩险f?!凹幢阏嬗腥俗栽福羰菦]有下賤男人去買,她們也賣不出去不是?難道是她們自己不想讀書,不想當官當皇帝?”
了了沒說話。
“豐國啊,真是一個特別會馴女人的地方?!崩祥L嘆,“從出生起要她們溫婉嫻靜,乖巧貼心,等嫁了人又要三從四德,丈夫死了得守貞,家里男人犯了罪還要被牽連……真不知道她們是怎么忍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