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頭抻著脖子如同一只老烏龜,蠻橫道:“振業(yè)是我兒子,他的工資不給我,還能給你跟那個小丫頭片子?”
王白菜并沒有在工資上跟耿老頭糾纏太久,她的目的也不是這個。
緊接著她就問:“那耿振業(yè)的撫恤金呢?”
耿老頭一聽她提撫恤金,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耿振業(yè)的撫恤金,是部隊里給發(fā)了一年的工資,還有本地政府額外提供的八百塊錢,加起來早超一千了,耿老頭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巨款,讓他吐出來,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王白菜見他這模樣,轉頭對大隊長說:“想攆我走,行,那我就去公社問問上頭的領導,我還算不算烈士家屬了,還給不給我這個烈士家屬活頭了,耿振業(yè)的撫恤金,他的親生女兒到底有沒有資格花了?!?/p>
說話間,劉芬芳突然驚呼一聲:“哎喲小丫,你咋下來了!”
大人們通通扭頭去看,平時他們是不怎么能見到小丫的,就算見到了,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也沒人會去關心一個小丫頭什么樣,畢竟這年頭大家都窮,瘦是正常的,胖才稀奇呢。
可這肉眼一瞧,那真是跟竹竿子似的又瘦又小,尤其是娘倆站在一起的時候,比難民看著還慘。
再加上她們旁邊就是吃得油光滿面,還能給大隊長遞香煙的耿老頭,那就不一樣了。同為一家人,怎么耿老頭吃得白白胖胖,王白菜跟小丫卻跟逃難一樣?
而且老耿家別人就算不如耿老頭胖,也沒有這么瘦的。
大隊長還想再往上升一升呢,要不然也不至于想和稀泥,他怕這事兒捅開了,被公社領導知道,那不得說是他領導能力不行?
王白菜沒想到小丫居然會走出來,不得不說,她這么一出來,她們倆的可憐程度直線飆升,但凡有點人性,恐怕都不至于幫耿老頭說話。
身為一家之主的耿老頭從沒被這么忤逆過,尤其王白菜盯著的還是他的錢。在他心里,那已經不是耿振業(yè)的撫恤金,而是他的錢了,要他的錢就等于要他的命,絕對沒可能。
了了冷眼看著耿老頭,頭上卻突然被人按了一下,她仰頭去看,王白菜卻當作沒這回事一樣又說:“我相信部隊會給我做主,國家也會給我做主,現(xiàn)在都解放了,難道還有人想復辟地主老財,把我們娘倆磋磨死不成?我不信這天底下就沒有講道理的地方了?!?/p>
一向軟弱沉默的人突然爆發(fā),不得不說,還是挺讓人忌憚的,耿老頭有點后悔自己剛才出來之前沒把老婆子跟兒媳們叫上,就該讓她們坐地上撒潑打滾,當著這么多人,他到底不好耍賴。
大隊長覺得耳朵上那根香煙一點都不香,他有點煩躁地說:“那你想咋樣?耿振業(yè)好歹也是你公公的親兒子,以后得給你公婆養(yǎng)老的,撫恤金不能全是你的。”
王白菜說:“我也沒說全要,是他們要攆我走,我才這么說的?!?/p>
耿老頭一聽,立馬道:“那你不想走你就留,也沒人逼你?!?/p>
沒人逼?那王白菜怎么帶著小丫天寒地凍的不回家,跳河去了?
大隊長就要蓋棺定論,結果王白菜還有話要說:“等等?!?/p>
大隊長更煩躁了,怎么以前沒覺得這個王白菜事兒這么多?她到底有多少話想說!
“你還想干啥?”
王白菜一點都不在乎大隊長的冷臉,她淡淡地問:“我就是想問問,留下來歸留下來,以后我跟小丫吃什么喝什么,總不能再像今天這樣,從河里爬起來?!?/p>
說著她笑了笑:“這冬天,正適合喝西北風呢?!?/p>
不過,不應該是她來喝。
第二十七朵雪花(二)
耿老頭搶在大隊長前開口:“家里啥時短過你吃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