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p>
大可敦閉上眼睛,“你是想要吞并隴北嗎?”
“不可以嗎?”
“……隴北是我的母國?!?/p>
了了糾正道:“是你的父國,隴北像你的父親,予你容身予你衣食,卻予你兄弟權力與自由?!?/p>
一陣寒風吹過,將了了肩頸上的外衣毛皮拂成一片麥浪,“待天下到手,何須在意隴北?你的眼睛應當看向更為廣闊的地方?!?/p>
其實大部分女人心里都清楚,一旦有了兄弟,母父的愛便會傾斜,傾斜的愛會成為絆腳石,畢竟與被牽絆后所失去的相比,這種“愛”一文不值。
大可敦第一次聽了了一天之內(nèi),說了比過去一個月都多的話,她迷茫地問:“那我應當如何對待我的父母兄弟與兒子呢?”
了了看著她:“學習他們待你的方式?!?/p>
從六公主與大可敦等人身上,了了意識到人類無法做到徹底干脆的割舍,她們的本性在已失去或被壓抑后,很難跳脫出原有的框架追求自由,她們羞于承認自己也會怨恨也有野心,反而會不自覺去追逐已被規(guī)定好的世俗詞匯。
丈夫當皇帝,哥哥弟弟當皇帝,兒子當皇帝,都沒有自己當皇帝好。等了了成為皇帝,她也會給予父親兄長食物與水,再給予片瓦遮身,誰能說這不是一種寬容與愛意?
大可敦問:“公主,你為什么會有這樣離經(jīng)叛道的想法?是因為在豐國過得不好嗎?”
了了搖頭:“我想要。”
一陣從未有過的寒風席卷草原,尚未結冰的碧綠湖水瞬間凝結冰霜,可怕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隴北的冬天頭一回冷成這樣,風霜割面,正在練武中的女人們不約而同打起寒顫,仿佛心中有某種沉重之物煙消云散,再沒有比手中武器更重要的存在。
這一日大可敦回到營帳,翻箱倒柜找東西,她的侍女好奇地問:“您在找什么?”
“阿麗,我的長槍,你記得收到哪里去了嗎?”
阿麗沉默片刻才回答:“您忘了嗎?出嫁前,您將長槍折斷了?!?/p>
大可敦真的不記得了,她整個人一僵,被阿麗這么一提醒,已忘卻的記憶如潮水般回籠。
少年時的她可不是現(xiàn)在這樣,出嫁前,為了斷掉念想,她親手將陪伴自己多年的長槍折斷,以表決心,那桿長槍乃是父親所贈,兄長一直想要,大可敦無法像兄長馳騁沙場,她必須委曲求全嫁做人婦,于是她寧肯把長槍毀掉,也不愿它落入他人之手,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哥哥。
二十多年來大可敦有意識地想要將這件事忘記,忘記當初和長槍一起被折斷的,還有她的脊梁。
“可敦?”
大可敦兀自出神,聽見阿麗的聲音,她才想起已經(jīng)有很久很久沒人叫過自己的名字,可敦的身份榮耀無比,為什么自己卻感受不到哪怕一丁點驕傲?
“阿麗,我……”
大可敦遲疑著問,“我叫什么名字啊?”
阿麗被她嚇到了:“可敦,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請巫醫(yī)?還是通稟大汗跟大王子?”
“你先回答我,我叫什么名字?”
“呃,您、您叫海月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