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喜不喜歡這個弟弟,為了從毛蛋嘴里摳吃的,只要閑暇無事,她必定盯著他,這不盯不知道,一盯嚇一跳,毛蛋吃得真的很好!
一天兩頓細糧一顆雞蛋,不時還有糖跟肉,這還沒算上家里大人時不時的投喂,這樣的待遇,為什么她就沒有呢?
“三姐?”
菊花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只能轉(zhuǎn)身跑開,她不懂自己這是怎么了,以前弟弟給她吃的事,她滿心感恩戴德,現(xiàn)在她主動問弟弟要,心里想的卻是憑什么他有我沒有。
由于跑得太快,菊花一個沒注意撞上了她爹于老三,于老三沒好氣地說她:“多大的人了,還如此冒失,跑什么?”
菊花沒回答,于老三也沒在意,他正要走,衣服被女兒拽住,菊花小聲問:“爹,我想吃糖,你能給我買糖嗎?”
于老三的臉立馬拉了下來:“吃什么糖?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這樣饞嘴?家里哪有錢給你買糖?”
菊花急了:“毛蛋就有糖吃!”
“你還跟你弟弟比?他多大你多大?”于老三更沒好氣了,“真是不懂事?!?/p>
菊花遇到“怪物”都沒怎么哭,卻因為父親輕飄飄的話語眼圈泛紅,她想說自己兩歲的時候就沒有糖吃,可于老三已經(jīng)走遠了。
隔了會兒,菊花看見了她娘丁芬芳,她忍不住又湊了上去:“娘……”
“干啥呢,沒看見我正干活呢,把那個耙子遞給我?!?/p>
菊花小跑過去拿耙子,“娘,我……”
“這堆草你給抱院子外面去曬曬,等干了還能當柴火。”
丁芬芳抹了把汗,數(shù)落道:“你說你們這一個個的丫頭待在家里,怎么就不知道把菜地邊上的草除一除?你們是拉磨的驢啊,非得抽一鞭子才肯動一下,半點眼力見沒有?”
菊花抱著那堆剛鏟的草呆立不動,見她傻呆呆的,丁芬芳有點生氣:“還使喚不動你了?趕緊抱外面去啊,傻站著干啥?”
菊花慢吞吞把草抱了出去,等她再回來,她娘已經(jīng)很麻利地又鋤了一片草。
記憶里,菊花很少看見娘閑著,不只是她娘,大伯娘二伯娘也是,就連上了年紀的奶,地里沒活的情況下,依舊很忙。
衣服要洗,破的要補,飯要做,豬要喂,家里得打掃……總之沒有不忙的時候,爺還有爹他們倒是清閑一些,反正菊花沒看過他們做飯洗衣。
所有人都習慣了這種生活,沒有人感到奇怪,也沒有人不甘。
奶想過好日子,就指望爺,爺不行了再指望兒子,最后指望孫子。娘沒有兒子,這些年又沒懷上,就一門心思對二伯家的毛蛋好,一家人看似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為的卻都是毛蛋。
那她呢?為什么她不能念書,不能被寄予厚望呢?
就因為她是女娃嗎?
“娘,我想吃糖……”
最終菊花還是表達了自己的訴求,丁芬芳反手一根手指頭戳到她腦門上:“吃什么糖?你多大了還這么饞嘴?你弟弟念書不要錢啊,你大姐馬上能說親了,不得給她攢點嫁妝?。磕愀坊ㄒ院蟛灰奕四?,我跟你爹不用養(yǎng)老啊?糖糖糖,吃個屁的糖!”
其實菊花沒有那么想吃糖,她大概是想跟母親說點什么,但無論是丁芬芳還是于老三,沒有人會想心平氣和坐下來跟不到十歲的女兒好好聊一聊,去弄明白她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