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150-160（第38頁）

萬一呢？時敢言想，一萬兩買的未必是真的，一枚銅板買的也未必是假的，萬一呢？

他請假，然后在黑市中混跡，運用做官的本領(lǐng)，通過賣貨之人的神情、動作和語言來判斷長生藥的真?zhèn)巍?/p>

他的目光像一層刀，刨出了那些口齒不清的底細(xì)，削掉了振振有詞的內(nèi)情，劈開了前后矛盾的虛實，但這還不夠，真亦假時假亦真，無論他再怎樣排除，最后也必須賭，必須靠運氣。

時敢言用了五兩銀子來賭，他將長生藥帶回家中，用手指一樣的小刀刮下碎屑，吞進(jìn)了腹中。

好像有一點點掉進(jìn)了碗中，不能浪費，萬一呢？時敢言捧起碗，伸長舌頭舔了又舔，他的舌頭勾卷著前程，品嘗扶搖直上的滋味。

碗壁濕漉漉的，像是誰臉上干得不徹底的淚跡。

時敢言瞇著眼睛，坐在銅鏡前，觀察自己的變化。

他想站起來走動走動，說不定能更快出現(xiàn)效果，可是他不能錯過容貌的變化。

于是他用雙手舉起了銅鏡，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他笑起來，皺紋疑似變少了。

他不笑，再笑，好像真的變少了。

可是他已經(jīng)四十歲了，莫非他老眼昏花？哎呀，應(yīng)該找個畫手，把他之前的模樣畫下來的。

他不確定，皺紋是魚，游到了這處，它就會出現(xiàn)了。

他再笑，眼睛瞇得只剩一條縫，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他現(xiàn)在開始數(shù)皺紋的數(shù)量，一條、兩條、三條……

不對，不對，只關(guān)注數(shù)量不夠精確，粗細(xì)深淺也要留意。

一條粗深的、一條淺細(xì)的、一條剛好將斑點裹起來的……

他想著想著，累了，飄入美夢中，銅鏡砸在腳上，他也沒有知覺。

時敢言從平步青云的美夢中醒來，銅鏡未碎，他將其撿起來，發(fā)現(xiàn)鬢邊微白的頭發(fā)變得烏黑亮麗，額角和鼻翼的皺紋也變淺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他擦了擦鏡面，再看，他做出夸張的表情，再看，皺紋是不是還沒蘇醒？

他反復(fù)確認(rèn)，驗證這一切不是幻覺。

他買到的是真的長生藥。

他只吃了那么一點點，就有這樣的效果，這怎么可能是假的？萬一吃下一整顆……時敢言不敢再想。

他不能吃，他才四十歲，活得久有什么用？他要的不是延年益壽，而是怎么在有限的日子中活成人上人。

他一咬牙下定決心，他要帶著這顆足以讓他飛黃騰達(dá)的長生藥，進(jìn)京面圣！

長生藥在池魚閣拍賣之事傳遍大江南北，自然也傳進(jìn)了青玉寺，空戒起了心思。

方丈立起僅剩的手掌，看穿了心不在焉的空戒：“空戒，阿彌陀佛，你不能再破戒了。

”

“可是……”

方丈打斷了他：“生死有常，你在青玉寺這么多年，還參不透這個道理嗎？”

“參透”跟“時間”一定有關(guān)系嗎？空戒想，也許他活得還不夠久。

空戒說：“我怕。

”方丈失去手臂的時候，他就開始害怕了，所以他千里迢迢去偷了活死梧桐，可是崔家的人又找過來，方丈再次失去手臂，空戒怕這種殘缺，恐懼無能為力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