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夷吾坐在船尾,作為最重規(guī)矩的子規(guī)書院大先生,他這一生克己復(fù)禮鮮有逾越,但這封信已經(jīng)把他這一生攢下的規(guī)矩都給壞干凈了。
干脆也不拘著了。
敞開了束發(fā)綸巾,四仰八叉地躺在船上,仰頭望著天空。
天空凈朗,一碧如洗。
“若是玄雍也如這天空一般純凈,那便快哉了……”
李夷吾喃喃自語。
他隨意放下的手垂在了河水里,隨著船行,水波輕輕拂過他那雙沾過不知多少筆墨的手掌,細(xì)細(xì)地從深厚的掌紋間流淌而過,就如同在河面撫開漣漪的柳枝。
但沒過多久,水波便緩了下來。
船沒動了。
“船家,這么快就到岸了嗎?”
“李大先生,回頭……才是岸啊?!?/p>
聽到這聲音,躺在船尾的李夷吾頓時坐了起來。
“噗通——”
一聲悶響。
船公已經(jīng)無力握緊手中的漿,漿掉入了河水當(dāng)中——他的心口有一個窟窿,噴出的鮮血慢慢染紅了江面,順著剛剛還撫過李夷吾手掌的水波緩緩流散,就仿佛為這水中倒映的凈空,添上了一抹燒到血紅的云彩。
在船公的身邊,站著一位身穿蟒袍的男子,他的右手剛穿過船公的心口,掛滿了滾燙新鮮的心血。
李夷吾坐正了些,說道:“不知殿下會來,臣卻有些失禮了?!?/p>
滿手是血的玄雍皇子笑著說道:“你以為會是誰來?”
李夷吾搖搖頭:“臣外出游學(xué),沒曾想會有誰來找臣,也不知……殿下來尋臣,所為何事?殿下若只是為了尋臣,也實在不必要殺了這船公,濫殺無辜終是有違玄雍律法?!?/p>
玄雍皇子打了個響指,右手鮮血化作一片血雨打向了李夷吾,李夷吾拂袖招來浩然清風(fēng),但這清風(fēng)不敵血雨,仍然有部分落在了李夷吾的右手上。
血雨腐蝕了李夷吾的右手血肉,留下一個個深可見骨的細(xì)小窟窿,鮮血直流。
“規(guī)矩,律法,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