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了片刻,低聲說道:“何大先生,如果律法能夠真正做到一視同仁,不論親疏貴賤不分善惡奸賢,我倒是覺得……這或許并非是什么壞事?!?/p>
這話在何奇事的面前說,顯然是有些不合時宜。
不懂得察言觀色。
但徐年是考慮到了這句話可能會引起何奇事的不快,依然決定說出來。
不過何奇事的反應(yīng)也在徐年的意料之外。
這位剛剛還處處譏諷李夷吾的有鹿書院大先生,聽到徐年竟然贊同了李夷吾曾經(jīng)推行的儒家新風,他卻不是勃然而怒或者是失望,反而有點意外之外的驚喜。
他笑意比剛才更為真誠,由衷地說道:“能說出這種話,看來徐先生確實不是空有詩情,不是一心只求長生只追逐大道的山上之人,是真真正正放眼看過人間,看過這蒼茫大地上的百態(tài)眾生,為他們想過的了?!?/p>
徐年聽出了何奇事的言外之意,他沉吟片刻問道:“難道何大先生也覺得李夷吾的想法其實并非不好?”
何大先生微微頷首,輕聲笑道:“嗯,如果李夷吾真能做到那一步,那便是造福萬代,我為他著書立傳都心甘情愿,把他的畫像掛在我的寢室里每日醒來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叩首三拜都不成問題?!?/p>
何大先生說到在這里頓了一下。
徐年很配合,適時問道:“但問題是?”
“問題是……李夷吾他做的到嗎?”
“若想以律法一視同仁,要想要摒棄掉道德貴賤強弱孤眾等等差異,首先這律法便得完善,就得極大的排除掉由某個人來衡量的主觀性?!?/p>
“這就需要完善到哪一步呢?”
“就比如我到徐先生你家做客,走時順走了一枚玉佩?!?/p>
“我這是不是犯了偷盜罪?”
“偷盜罪,目前各國律法里的規(guī)定通常是以財物價值量刑,規(guī)定了價值多少銀子該判什么樣的刑罰,在什么標準之上是砍頭,在什么標準之下又可以賠償了事不入獄?!?/p>
“這里面有沒有斡旋的余地呢?”
“其實是有的,就比如這玉佩價值多少該怎么定?”
“是徐先生你說多少就是多少嗎?如果按照玉料,可這玉料好壞又怎么定義,其中差異何止千百倍,再說還有這玉佩是由誰來雕琢,是哪位不具名的學徒呢,還是名家之手?而且是不是也有可能雕玉之人雖然尚未出名,但卻技藝高超不遜于名家,這又該怎么算價呢?”
“再說回定了偷盜,有沒有可能其實這枚玉佩是我不小心夾在書里或是別的什么東西里面,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拿走了玉佩,那么徐先生你發(fā)現(xiàn)后是不是該告訴我一聲,告而不還才是偷呢?如果你告訴了我,我依然不還又或者是暫時聯(lián)系不上我,那得是多久才該算作為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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