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二、禮物（第3頁）

“喜歡就好?！蹦腥说拇浇俏⒉豢刹榈匾惶帷?/p>

一滴雨砸落在她唇畔，接著兩滴、三滴，碎碎滴在眼眶和臉頰上，很快，視野里的雨絲就牽連成片。

二人都沒有帶傘，看完了故人，也是時候轉(zhuǎn)身打道回府了。那個精致的水晶球八音盒謝舒音沒有帶走，它仍在雨中旋轉(zhuǎn)、奏樂，上了弦的發(fā)條小人會一直舞下去，直到它電池壽命的終結(jié)。

陵園地勢雖高，地下排水卻做得不大好。兩個人并肩走在積水的小徑上，滿地厚積的落葉承起淅瀝雨聲。謝舒音一不留神踩到片shi滑的青苔，身子歪了下，立時被謝予淮摟住。

“……小心。”

大掌一收即松，他并沒有看她一眼，就這么松了手，緊走一步急急跨到她的正前方。

“謝謝哥哥。”

謝予淮沒有回話。

謝舒音思量一陣，輕聲問他：“你媽媽的呢？”

她沒說清楚，有意省略了什么要緊的，而他已經(jīng)聽明白了，“……在滬市?！?/p>

謝予淮沒有回頭，腳步卻放慢了些，“她更喜歡南邊?！?/p>

從前母親也更愛久呆在南邊。那是個頂怕水土不服的女人，總說京城的氣候不好，香天不好，冬天也不好，風(fēng)吹得太煎熬人。她病著的十來年里不方便挪動，遺愿終于能遂了自己的愿，從遙遠的北方魂歸故土。

“下次……”謝予淮說到這，又一次沉默下去。

他想說的是，下次帶你去看她。但這應(yīng)該嗎？這可能嗎？已經(jīng)荒謬到無法粉飾的地步了。所幸他也沒有真說出口，不過是在心里悄無聲息地吞吐了一個來回就咽下去。

謝舒音倒并沒發(fā)現(xiàn)他心里的千回百轉(zhuǎn)，她也不太在意他咽回去的“下次”究竟是什么“下次”，只是會意地點點頭，自己會了自己的意。

“看來阿姨是真的很討厭爸爸呀?！?/p>

她綻開笑容。雨水墜落，小池塘里漣漪如花。

奔馳大g駛?cè)胲娢笤?，在家門口停了下來?！凹摇笔且粭澖M織上分配的小二樓，紅磚灰墻都上了年紀，同歸于一種色調(diào)相近的暗赭色，自屋檐至一樓窗臺爬滿了常香藤。建物們要再挨擠一些，有幾分像是海派的老弄堂，然還沒那么多富氣，沒那么多云水激蕩的風(fēng)流韻。臨近處能聽到馴鴿的飛聲。

“餓了嗎？”謝予淮在門廊處掛好鑰匙，隨手扯下外套，露出一副只有背心包裹的結(jié)實上身。走出三四步，他才似乎突然意識到什么，反手將外套又扣了回去。

“還好，等晚上再一起吃吧?！?/p>

“……好?！?/p>

謝舒音換了鞋，將行李箱拎進堂屋放好，走過來伸手就揪他的衣領(lǐng)。

“你……”謝予淮一愣。

“外套上全是水，會著涼的?！?/p>

謝舒音眨了眨眼，用目中毫無掩飾的關(guān)心來迎上他，“我?guī)透绺缒萌ハ窗?。正好我的也要洗?！?/p>

“……”

謝予淮停頓許久，久到謝舒音眼中流露出疑惑，終于回過神來，把臉一偏，裹緊外套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