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先生走到臺上,“這位俞姑娘,日后就是諸位的同窗。大家好好相處。正巧還有一個空位子,你先坐在那兒吧。”
“是,先生?!庇崾轿⑻岵阶吡诉^去。
她的位子說好不好說差不差,就在第二排正中間,先生一抬眼就能看見她。
這書案上落了一層灰,看起來是個不被人待見的位子,俞式微不介意,擦拭一番后,魏先生也開始了今日的授教。
國子監(jiān)教授的內(nèi)容很多,也不僅僅局限于書本,上午是學(xué)堂,下午就是戶外的騎射課,這些都是針對男弟子,所以女弟子下午的課輕松不少,可以說就是坐著聊天,倒也一點不累。
俞式微翻閱著手里的書卷,臉上沒什么表情,心中興致缺缺。
她啟蒙的早,在衛(wèi)府時,家中就請過夫子教她和衛(wèi)青云,加之她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現(xiàn)在手里的周禮,她倒著背也能保證一字不差,加之當(dāng)年教她的夫子,不巧還是魏先生的老師,這樣的差距出來,導(dǎo)致她聽得也無趣。
若不是怕秦?zé)ㄉ?,她其實并不想來這里浪費時間。
魏先生講完了一堂課,留下一篇策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夫子離開后,學(xué)堂內(nèi)的氣氛松快起來。
俞式微合上書卷,正準備休息,身旁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她別過頭看去,身邊的姑娘正捧著手里的周禮,笑著對她說:“俞小姐,我這里有個問題,想和你探討一番?!?/p>
俞式微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唇一笑,“敢問姑娘姓名?”
“我姓杜,叫杜安娘。”
“我今日第一日上學(xué)堂,平日里沒讀過書,恐怕無法和杜姑娘探討。”
杜安娘樂了,“沒事,那你聽我說也無妨?!?/p>
俞式微笑容深處浮起一絲淡淡的不悅,看來這人是鐵了心要找她的麻煩了。
杜安娘捧著周禮,慢悠悠道:“我方才翻了翻周禮,發(fā)現(xiàn)一件事。這周禮之中,陰陽幾乎無處不在,講的是天下萬物,非陰即陽。道德經(jīng)說,萬物負陰而抱陽。這陰陽無非就幾個,天地黑白,冷暖和男女,也就是說,這陰陽調(diào)和才是天地之道?!?/p>
杜安娘將書卷一合,笑盈盈的看著俞式微:“那俞姑娘,太監(jiān)宮女對食,是否就是違背了陰陽之道。說來可笑,這一類的事在我大慶竟不足為奇,這難道不是違背了咱們老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更是有違天理!”
杜安娘的聲音在學(xué)堂之中傳開,霎時間所有的議論聲都停了下來,眾人不約而同的朝這邊看來。
有幾個熟悉杜安娘的,都知道她在影射什么,眼神閃爍。
杜安娘義憤填膺的說完,見俞式微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就這么靜靜看著她,像在看什么玩意兒一般,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
她氣極反笑,陰陽怪氣的加了一句:“哦……看我竟然忘了,這修訂禮法的,不正是——呵,倒是我異想天開了?!?/p>
死一樣的寂靜在學(xué)堂中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dāng)有人打算出聲圓場的時候,俞式微忽然笑了。
她的聲線輕細,這樣笑起來,聽的人有些毛骨悚然。
眾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
“杜小姐如此有態(tài)度,那當(dāng)初杜家給曹公公送人的時候,杜小姐怎么沒站出來捍衛(wèi)這陰陽調(diào)和的天地之道呢?”
俞式微看似無心之言,沖杜安娘眨了眨眼睛,“我聽說,當(dāng)初那個姑娘,還是杜小姐親自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