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昌扯著袖筒,說:“我哪兒都不舒服,昨日給我洗澡,把那么大的皂子可勁地搓,搓得我皮都要皺咯!”
費盛聽著這事就想笑,昨天給尹昌派了七八個小廝伺候,洗了足足兩個時辰,換了幾大桶熱水,等到半夜大伙兒都散席了,老頭才逃出來,提著褲腿躲著小廝們跑。
“洗澡好啊,”費盛說,“瞧著精神,我看您老今天像我哥?!?/p>
“少幾把騙我,”尹昌都沒睡好,對著費盛小聲嘀咕,“你小子凈會講好聽的?!彼f完又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二爺也在屋里嗎?”
“嗯啊,”費盛說,“二爺專門趕回來就是為了見您老。”
“那我能去離北嗎?”尹昌趕緊問,“我想見陸將軍?!?/p>
費盛犯了難,不知道這話怎么回。尹昌想見陸廣白是意料中的事情,他那陣型都是借鑒邊郡守備軍,但眼下離北在打仗,茶石河邊沿也不安穩(wěn),尹昌哪能亂跑。
正想著,那邊就有動靜了。
費盛說:“先見府君吧,見完府君再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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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nèi)開了扇窗子,通著氣,今日天不算冷,但是沈澤川畏寒,加了件氅衣。費盛在返程時就查清了霍凌云的底,事無巨細(xì),全部呈報給了沈澤川。沈澤川昨晚睡前沒來得及看,現(xiàn)在細(xì)細(xì)讀了。
“費盛繳獲的火銃還是霍凌云給的,”沈澤川指間轉(zhuǎn)過折扇,搭邊上,“這人有意思,確實得見見?!?/p>
蕭馳野跟沈澤川就隔了個小案,架著手臂時有點玩的意思,可是眼神忒壞了,瞟過來就是侵略。他的目光在“男寵”、“撕咬”和“縱火”幾個字詞上打轉(zhuǎn),說:“是個硬茬。”
如果沒有霍凌云用火銃從中作梗,尹昌初戰(zhàn)就能拿下樊州城,根本不會讓沈澤川說出“提頭來見”。尹昌后來靠激將法攻城,實打?qū)嵉厣狭藨?zhàn)場,但因為霍凌云縱火,樊州一戰(zhàn)就摻了水,功過相抵,尹昌的賞再次折半。
霍凌云或許是真的想投靠沈澤川,可他沒走上策,用火銃打了一場,就是想告訴沈澤川,他有用,他比茨州現(xiàn)在的將領(lǐng)更有用。
他們倆談話間,姚溫玉先進(jìn)來了,后邊推車的是孔嶺,接著是余小再。先生們行禮,沈澤川讓坐了。
“天這么冷,”沈澤川對姚溫玉說,“你叫喬天涯過來打個招呼,我就把議事的地方挪到你院子里去,免得你再兩頭跑?!?/p>
姚溫玉昨夜沒睡好,眼睛里帶點血絲,今日過來還帶著貓,他說:“就幾步路,何至于讓府君興師動眾。我看尹老和費神都在廊子底下候著,府君這會讓見嗎?”
“進(jìn)吧,”沈澤川說,“讓尹老等了快半個時辰了。”
費盛領(lǐng)著尹昌進(jìn)來,先給沈澤川和蕭馳野行禮。
蕭馳野看著尹昌,問:“尹老昨晚睡得還成?”
尹昌這是頭回見蕭馳野,昨日沒看清,現(xiàn)下定睛一瞧,我的娘欸,他心道,這二爺也太高了,坐在榻上腿長得都快頂他兩個了!
尹昌又緊張起來,搓著衣角,含含糊糊地應(yīng)道:“還、還成……”
“尹老也坐,”沈澤川知道蕭馳野氣勢足,看著不好相處,便對尹昌溫聲說,“今日就是跟先生們聊聊軍務(wù),馬上用兵端州,樊州不能再這么荒著了?!?/p>
“看呈報,這次樊州一戰(zhàn)跟霍凌云分不開關(guān)系,”孔嶺熟悉燈州,“他也算是出身將門,父親是燈州守備軍指揮使霍慶,咸德六年的時候擊退過境內(nèi)土匪,跟楊裘等燈州土匪該是那會兒結(jié)下的仇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