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不是個東西,”葛青青順勢說,“這不是誠心妨礙兄弟們辦公務(wù)嗎?”
“您是明白人!”胥吏在跟葛青青的對視里搭上橋,“我在這兒收這么久稅銀,看來看去,就葛爺您最仗義?!?/p>
葛青青拍了拍胥吏的肩膀,又寬慰幾句。
胥吏問:“葛爺這會兒親自過來,是挨著大買賣了吧?”
葛青青正吸著煙槍,他以前待在錦衣衛(wèi)里是不抽的,但在厥西酬酢時少不了這些,此刻“嗯”一聲,轉(zhuǎn)頭呼出煙霧,對胥吏道:“現(xiàn)在生意不好做,各地盤查得嚴(yán),我們不走遄城就得走荻城,大貨過境稅太高了,早歇了發(fā)財?shù)哪铑^。”他說完,又感慨道,“還是兄弟們好,跟著朝廷準(zhǔn)沒錯,我看著也威風(fēng)?!?/p>
“葛爺是來得少,”胥吏嘬著煙槍,說,“有些龜兒子,仗著幾個臭錢,眼睛長到頭頂上,根本不把我們當(dāng)個人看,過卡呼來喝去的,糟蹋我們的事多著呢?!?/p>
胥吏說的話真假摻半,收稅銀是個肥差,成日打交道的都是各地商賈,又占著天子城都的尊貴,鬧事的人少,稍微懂點(diǎn)事的都會主動孝敬他們,所以能站到關(guān)卡這里來辦差的胥吏,一般是上邊有人照應(yīng)。但也確實(shí),偶爾遇上像奚氏這種,那是肯定招惹不起的。
“兄弟都辛苦,”葛青青沖小吳招了下手,示意他把貨帶進(jìn)去,“那就這么著,我在東龍煙雨樓設(shè)宴等著,兄弟幾個摘了腰牌就徑直過去,咱們到時候好好喝一頓?!?/p>
胥吏說:“葛爺也忒客氣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葛青青笑了笑,跟著商隊(duì)進(jìn)城了。小吳牽馬繞過來,問:“青哥,請他們干什么呀?都是些小碩鼠,還貪得很!”
“主子說釣魚,”葛青青把指間捏著的銅板扔給小吳,“不下餌怎么釣的著?”
城門關(guān)稅是戶部直轄的闃都稅賦司管理,胥吏不入流,全憑后邊的官員作保。他們在這里吃銀子,也要斟酌輕重,像葛青青去年走的大批貨物,動輒幾千兩的私稅,胥吏哪有膽子獨(dú)吞?都只敢貪掉零頭,大頭還是得給上邊的“老爹”。
葛青青此次回都,就是奉沈澤川的命令,來釣這些老爹的。
“走,”葛青青看著碧瓦覆新雪,拍了把小吳的后背,“先去把咱們的‘老宅’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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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溫玉的病不見好轉(zhuǎn),藥吃了幾碗也沒用。這日趁著錦衣衛(wèi)試馬的機(jī)會,才到外頭來吹吹風(fēng)。費(fèi)盛心細(xì),在沈澤川吩咐前就備好了屏風(fēng),又在棚子底下供上了炭盆,務(wù)必讓先生不受凍。
沈澤川看蕭馳野站在最前頭,跟海日古說著什么。他目光沒挪開,只是稍稍偏了些頭,跟姚溫玉說:“葛青青在厥西待久了,還是想家的,他是闃都出身,家里邊還有親眷呢?!?/p>
府君的耳垂澄瑩皎潔,瑪瑙隨著動作微晃,蹭在毛領(lǐng)間,顯得驚心動魄。他適合紅色,那些白裘淡掉了眉眼的秾麗,在必要時候顯得太過親和,只有紅色才逼得出銳利的芒。這是個“磨鋒”的過程,他坐得越高,那些藏掖在深處的鋒利就越明顯。
“闃都稅賦司里主職的都是世家官員,”姚溫玉不肯在外人面前流露半分羸弱,因此蓋著毛毯,看著精神尚足,“府君要葛青青從這里下手,可以借用奚鴻軒的舊故?!?/p>
“那可不成?!鄙驖纱粗H展派像R,另一端的錦衣衛(wèi)也上了馬,費(fèi)盛正越身跟喬天涯說話。他繼續(xù)說:“奚鴻軒的舊故多半都跟薛修卓有牽扯,咸德年奚鴻軒能入都,薛修卓費(fèi)了大力氣,這些人魚龍混雜,用前還要細(xì)細(xì)篩選?!?/p>
“潘藺革職,”姚溫玉說,“梁漼山就是最有前途的棋子,要葛青青從他手底下開辟新路,只怕會趕不上丹城案。”
“丹城案我們插不上手,”沈澤川覺得腰間有什么在動,他垂眸,看見虎奴在伸爪子夠他的折扇穗子,“但是丹城案這場博弈,不論誰輸誰贏,于我而言都沒有好處。我讓葛青青回闃都,不是想讓他在丹城案里掀什么風(fēng)浪,而是等一個勝出者?!?/p>
姚溫玉沒看到虎奴,他的目光被跑馬場上的喬天涯帶走了。
中博錦衣衛(wèi)的招募標(biāo)準(zhǔn)就是按照喬天涯來設(shè)置的,他今日一身勁裝,俯身垂臂把亂跑的丁桃拎起來,扔給后邊的骨津,又用馬鞭勾住了歷熊的衣領(lǐng),也扔給了骨津。
“……五月農(nóng)忙結(jié)束,”姚溫玉說著,“離北還在打仗,府君這是未雨綢繆?!?/p>
農(nóng)忙結(jié)束,意味著耕耘等農(nóng)事就此結(jié)束,內(nèi)閣的壓力驟減,有足夠的精力開始跟中博及離北對峙,沈澤川要確保自己的線不會斷。他今年得擔(dān)著三方軍糧供應(yīng),卻在厥西失去了奚家的銅礦,跟顏何如謀劃的柳州港口今年只有雛形,如果再受闃都牽制,那交戰(zhàn)地就變得危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