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霆如今最缺什么?
就是兵權。
世家折損了魏懷古,又在海良宜死諫一事上落于下風,太后還能夠在博弈中跟內(nèi)閣及薛修卓平起平坐,就是因為她雙手緊握著大周剩余的兩大兵權。不管是孔湫還是薛修卓,都是文官,只有軍議權,沒有調(diào)兵權。
如果薛修卓在此刻給了戚竹音封侯的承諾,那么戚竹音就可以轉投儲君麾下,放棄跟太后周旋。啟東兵馬也自然歸順于李劍霆,這是卸掉了太后的一條手臂。
“有錢好辦事,”姚溫玉接過沈澤川還來的書,說,“倘若薛延清沒有奚家銀庫,光憑口頭承諾定然說服不了大帥,但他負擔了啟東軍餉,大帥也要再三斟酌?!?/p>
以上假設都建立在啟東軍屯真的能自給自足,不必從厥西糧倉強行征調(diào),然而啟東今年的軍糧實際上是掌握在沈澤川手中,戚竹音必須要顧及中博,她得好好權衡。如果沈澤川對她轉投儲君的事情不滿意,那顏氏就能斷掉啟東的軍糧,戚竹音還是得問闃都要糧,薛修卓就得再度回到最初的困境里。
“薛修卓,花鶴娓,”沈澤川把姚溫玉的廢筆輕輕投進了筆筒里,笑起來,“我和誰玩呢?!?/p>
沈澤川的腕骨浸在日光中,他的手上牽著條看不見的線,能夠悄無聲息地推動闃都的局勢。
姚溫玉把那支筆撥正,篤定地說:“府君已有安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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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宮檐下候著宮娥,都避身提著燈籠,緘默無言地照著路。戚竹音進宮覲見,得去明理堂,花香漪則要到太后寢宮內(nèi)等候,兩個人只能一起走一段路。
花香漪因為怕冷,額間還戴著臥兔。她儀態(tài)實在好,行走間不聞佩環(huán)聲響,站在戚竹音身邊只是稍矮些許。
戚竹音在啟東成日都待在邊郡,跟花香漪至今沒講過幾句話,這會兒覺得有些沉悶,正想開口。
花香漪就說:“家中的賬本大帥瞧了嗎?”
戚竹音這才想起上回那茬,說:“上回歸家看了,有勞……”她在“母親”這個詞上卡了半晌,對著花香漪比自己小兩歲的臉著實喊不出口,只能倉促地略過去,說,“……了?!?/p>
花香漪罩著湯婆,看幽鴉掠過晦暗的天空,轉眼消失在宮檐,這是她熟悉的景致。她說:“大帥客氣了。”
戚竹音余光瞟見花香漪領間繡著折枝小葵花,仿佛是藏在端莊下的嬌俏,與這幽深宮掖格格不入,因而顯得格外清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