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漼山雖然是管稅賦的,但也見過這些刑審,知道這些老家伙個個都不好審。他熬了一宿,這會兒嘬了兩口釅茶,得到薛修卓的默示,便說:“煮面下菜也要時間,老大人慢慢講。”
潘祥杰看見梁漼山,像是不生氣,只說:“崇深跟承之那般熟悉,是知道我的,”他摸著腹部,愁眉苦臉地說,“在家中就挨不得餓,這會子腦袋里亂得很。”
“我哪能讓老大人費神,”梁漼山擱了茶,“你回答我就是了。我昨日算丹城余糧,發(fā)現(xiàn)倉廩充實,你告訴我,你們是不是趕在戶部復(fù)查前從別處買了糧食來冒充余糧?”
“我哪管糧食,”潘祥杰無辜地攤開手,像是急了,“我管工部呀!這些糧食詳情,你問問丹城的督糧道,或是潘逸?!?/p>
“我早就問過了,”梁漼山把冊子翻開,給潘祥杰看,“他們都交代了,你們把糧食賣給了顏何如。丹城賣了,其他七城也賣了吧?”
“我連丹城的賬都不清楚,哪知道其余七城的?”潘祥杰知道這東西十有八九是梁漼山拿出來誆自己的,他說,“他們既然都交代了,延清,你公辦嘛!呈報內(nèi)閣,給元輔也瞧瞧?!?/p>
薛修卓說:“早朝要議事,趕在卯時前就呈報了?!?/p>
潘祥杰聽他說呈報了,一時間分不出真假。
梁漼山從袖子里摸出刑部票子,說:“不然哪能把老大人請到咱們這來?自然是按照律法章程走的,刑部都給批了。”
潘祥杰盯了票子半晌。
薛修卓湊近些,看著潘祥杰,說:“大人執(zhí)掌工部事宜,咸德年官溝案發(fā)生時,我看開靈河的堤壩修得很好,說明大人也是辦實事的,肯為百姓分憂。這次我也不是沖著大人來的,承之他很好,沒到要殺要砍的地步,潘氏不過是賬面上有點問題,咱們理清楚,后邊都是有余地的。”
這話是在告訴潘祥杰,他要是再猶豫不決,這點余地就沒有了。
潘祥杰抽泣幾聲,耷拉著胡子,對薛修卓說:“我是真的不清楚哪?!?/p>
薛修卓說:“那看來丹城就是潘氏的‘私城’,你們欺瞞朝廷,勾結(jié)戶部潘藺在丹城侵吞民田、假報田稅,又倒賣官糧,跟河州巨賈顏何如蛇鼠一窩,害死了無數(shù)百姓,這都是你們潘氏一力獨擔(dān)下來的事情?!?/p>
潘祥杰聽得心驚肉跳,他看薛修卓來真的,趕忙說:“延清……”
“賬本,供詞,全部原文謄抄呈報內(nèi)閣,”薛修卓沒理會潘祥杰,“如此貪污枉法之徒,抄家補稅、滿門抄斬都是該的!”
“賬本還沒理清!”潘祥杰跟著站起來,他抖著雙手說,“延清,延清!咱們能詳談,我還沒交代呢!”
薛修卓轉(zhuǎn)回身。
潘祥杰只能說:“這賬里——”
薛修卓背后的牢門突然打開,筆帖跟著站起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薛修卓回頭,看見是宮內(nèi)的太監(jiān),不禁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