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馳野不是尋常男子,他既有膽識也有手段,現在是壁玉成雙,看著都好,可是仗完了呢?他若是變了心,有一萬種辦法能解決這段感情。紀綱最怕自己百年以后沈澤川孤單,現在誰都把沈澤川尊稱一句府君,只有在紀綱這里,沈澤川是川兒,還有要他操心的地方。
紀綱不敢賭,他信不過蕭馳野。
蕭馳野半晌沒得到回答,聽著后邊的木屐聲靠近。他微側頭,看到沈澤川衣冠整齊,拎著扇子偷瞟他一眼。
“不成,”紀綱像是回答蕭馳野,卻看著沈澤川,蒼老的臉上滿是滄桑,決然道,“這事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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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院子里的姚溫玉正在點香,他捏著香炷,熏得虎奴不肯挨著他。這兩日的雨一停,就該有蚊蟲了,姚溫玉也受不了這味道。他正端詳著那煙,就被奪走了。
喬天涯把這香湊到鼻尖嗅了嗅,皺起來,對姚溫玉說:“這味也太沖了,哪送的?給他還回去自己用?!?/p>
“行商送的,”姚溫玉轉動四輪車,面朝庭院,“柳州城的如來香,厥西賣得貴?!?/p>
喬天涯把香掐了,說:“一股臭豆腐味?!?/p>
“柳州人都好食臭豆腐,”姚溫玉抬手揮了揮味,“一會兒跟費盛提個醒,別把這香點到府君屋子里了。”
喬天涯覺得他避著自己,便抬腳卡住了四輪車,說:“你見不了他幾回,怎么就熟了?”
“都是替府君辦差,”姚溫玉停頓須臾,側頭看著喬天涯,“沒有不熟的?!?/p>
喬天涯原本還有點興致,但他在跟姚溫玉的對視里,逐漸淡了笑意。姚溫玉以前是不肯跟喬天涯對視的,會惱羞回避,像是時刻都記著晚上的窘迫,然而現在他坦坦蕩蕩,仿佛還是那塊璞玉,沒沾過丁點欲望。
沒有不熟的。
喬天涯跟費盛沒區(qū)別,喬天涯跟孔嶺也沒區(qū)別,喬天涯跟姚溫玉遇見的所有人都沒區(qū)別,他不再是隱秘且特別的那個。姚溫玉撣了撣袖,就能繼續(xù)做回謫仙。
“今日雨大,你要是不急,就用了飯再出門。午后成峰和猶敬要來,錦衣騎的事情也該報備,你看著出門前要不要跟他們談談。”姚溫玉說著看向四輪車的轱轆,再看向喬天涯,道,“卡著了?!?/p>
他笑意淡薄,像是無可奈何,又像是自嘲調侃。
“瘸子還能繞開,我做不到,別捉弄我?!?/p>
風敲著鐵馬,幾點雨珠濺在了薄毯上,喬天涯挪開了腳。他平時那般游刃有余,卻在姚溫玉的注視里,有點狼狽。
姚溫玉轉動四輪車,進了屋,車轱轆磕在地板上,發(fā)出一串勻稱的聲音。手腕在推動間露了出來,還系著喬天涯的紅繩,在動作間被堆起的寬袖蓋住,消失在了云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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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綱枕著手臂,面朝墻壁,像是睡著了。
沈澤川把折扇擺到床沿,問:“師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