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際露出微光,朝臣們護著李劍霆移駕明理堂,緊接著連發(fā)詔書,先罷黜韓氏爵位,再痛斥韓丞八大罪狀,以“勾結(jié)同黨,意圖謀反”為由要抄韓氏滿門。韓氏老家蕪城內(nèi)庶系繁雜,聽聞風聲都作了鳥獸散,帶著細軟就跑。
短短幾日,闃都風云遽變。坊間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那九重寶座就登上了新的主人。太后抱病臥榻,李劍霆百忙之中還要奉太后為祖母太皇太后,每日躬親試藥,守在榻前伺候。
岑愈上書言說儲君德孝兼并,朝野間頓時贊聲一片。太后年邁體虛,儲君登基的呼聲日漸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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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闃都風波已平,”姚溫玉朝池子里錦鯉灑著餌,“大帥該回邊郡了?!?/p>
“策安都回了交戰(zhàn)地,等到大帥回來,他就也該到邊郡了?!鄙驖纱▊?cè)身迎著日光,端詳掌心里的玉佩,“韓丞死得輕巧?!?/p>
這消息是剛到的。
姚溫玉指間殘留著餌料,他說:“太后回天乏術(shù),經(jīng)不住世家自尋死路。儲君登基后定會封大帥為爵,這是積谷防饑之策啊?!?/p>
沈澤川拎著玉佩,笑了起來。
姚溫玉道:“府君要葛青青回到闃都,卻又不讓他動作,想必是要留作大用?!?/p>
“葛青青不著急,這步棋待儲君登基后才能見功效。”沈澤川看向姚溫玉,“我盼著她登基呢?!?/p>
池塘邊的嫩柳擺枝,虎奴撲蝶奔出,滾到姚溫玉腿邊,沾了滿身的灰塵。姚溫玉垂手摸它,說:“府君看得遠?!?/p>
“薛延清想要個‘君主’,老天爺還真給他了,”沈澤川微笑,“可是強有力的君主哪會受人擺布?!?/p>
“忌憚?!币赜褫p聲說道。
“不錯,”沈澤川看著群聚過來的錦鯉們一哄而散,都浮在水面好似饜足,“薛延清是個權(quán)臣?!?/p>
薛修卓在扶持儲君、稽查田稅功兩件事情上功不可沒,他不貪不搶不圈地,卻是個權(quán)臣。這世間聰明的帝王不怕權(quán)臣,但一定怕無欲無求的權(quán)臣。
“薛延清若是肯在這里努把力,就該給儲君一個能拿到他把柄的機會,”沈澤川說,“即便是無中生有,也要讓儲君安心?!?/p>
沒有把柄就意味著不好拿捏,并且無從制衡。
姚溫玉沉吟著:“薛修卓脾性如此,不會給儲君留下自己的把柄?!?/p>
沈澤川意味深長地說:“那他就危險了。”
忠與奸有時候界線并不分明,決定權(quán)在李劍霆手中。沈澤川在葛青青的轉(zhuǎn)述里摸清了寒食宴發(fā)生的事情,事實證明,儲君不是薛修卓挪過來的花瓶,她就像荊棘一般在皇位邊扎上了根,并且靠著遠超他人的毅力在這里迅速生長。
“既然韓丞死了,韓靳留著也無用,”沈澤川似乎才記起這個人,對后邊的費盛說,“打開韓靳的門,放他走,送他回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