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很快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泡面走了出來,碗上是印著兩只傻氣十足的卡通兔子,紅耳朵藍眼睛——這是陳嶼某次從日本掃貨帶回來的“土特產”,當時信誓旦旦的說這碗的氣質跟氣質“相映成趣”。
林舟明面上看起來無比嫌棄,卻成了目前他家使用率最高的餐具。每次陳嶼一來,都會被精準的翻出來,倆人一人一個,誰也別說誰。
陳嶼剛掛電話,正準備美滋滋的接過自已的愛心晚餐,林舟就把其中一碗“哐當”一聲,沒什么溫柔的放他面前的矮幾上,湯汁差點濺出來。
“戰(zhàn)略級后勤?聽起來像是吃白食的高級說法?!?/p>
“嘖,舟老板,格局小了?!标悗Z拿起筷子,直接靠著林老板的沙發(fā)往下滑溜到了地毯上,迫不及待的攪動著碗里的面條,熱氣熏得他微微瞇起了眼。“這叫資源優(yōu)化配置。雙贏好伐!你看,我給你帶‘特產’,行走的全球購,給你提供免費模特素材,哪天你網店模特跑了,我頂上,分分鐘給你出大片,最重要的是”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吸溜了一大口面,燙的直哈氣,“我陳嶼,是你這枯燥乏味、只有打包聲和鍵盤聲的網店老板生活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免費的娛樂節(jié)目提供者!這價值,千金難買!”
“打住?!绷种郾P腿坐在地板上,踢開腳邊空箱,打斷他的忽悠,“老秦他們又在群里開盤了?這次賭注是啥?賭我倆誰先受不了對方精神污染,主動卷鋪蓋滾蛋?還是賭我這沙發(fā)哪天被你徹底睡塌?”
老秦,林舟和陳嶼的大學室友兼“金牌月老”(自封的),平生最大愛好就是攢局開盤。他那經久不衰的“鎮(zhèn)盤之寶”,非賭林舟陳嶼何時牽手莫屬。多少年過去了,早押的急得跳腳,晚押的望眼欲穿,老秦這莊家當得穩(wěn)如泰山,盤面卻始終膠著,勝負成了朋友圈里一樁懸而未決的“公案”。
陳嶼一邊吸溜著面,一邊含糊不清的笑:“嘶…差不多吧,還是賭我倆啥時侯內部消化。閑得蛋疼。”他說得漫不經心,眼角的余光卻仿佛探照燈一樣,飛速的掃過林舟的臉,捕捉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林舟嗤笑一聲,低頭專注的吹著碗里的面條,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了一小片陰影:“內部消化?行啊,告訴他們,開盤可以,先交入場費,按人頭算,一人五百,童叟無欺。盈利了,咱倆五五分賬。風險通擔,利益共享,和平合理?!?/p>
陳嶼眼睛瞬間一亮:“高啊舟老板!這主意好!回頭我就收錢去!”他咽下面條,身l前傾,帶著點促狹的笑意,“不過話說回來,舟老板,你這‘內部消化’的收費標準,包不包括沙發(fā)永久居住權?或者升級為我是半張床的使用權?我能不能申請個,一次性買斷?”
林舟終于抬眼,那雙黑玉一樣的雙眼在氤氳的熱氣后看著陳嶼,慢條斯理地夾起一筷子面:“買斷?可以啊。先把你那全球飛行的博主身價折算成現金,再評估一下你這人形行李制造機的折舊費,我們按市場價來談。”他眼神掃過陳嶼,“友情價,打九九折?!?/p>
陳嶼立刻捂著心口,表情夸張,語氣含著幽怨:“九九折?舟老板,你的心是冰川里的萬年玄冰讓的嗎?我們十幾年堅不可摧,感天動地兄弟情,在你冷酷的資本天平上,就值九九折?我的心,哇涼哇涼的?。?!”
“嫌貴?那換個方案”林舟挑眉,故作沉思了一下,在陳嶼期待的眼神中開了尊口,“以身抵債也行,端茶倒水捏肩捶背,附帶24小時看店保鏢和免費模特,試用期三個月,表現合格轉正,轉正后”他拉長調子,笑意漸濃,“沙發(fā)占用費可以酌情給予九五折優(yōu)惠。”
陳嶼被他噎住,隨即笑起來,用筷子虛虛點了點林舟:“行,舟老板,算你狠!試用期是吧?走著瞧,保證讓你離不開我這‘優(yōu)質資產’?!彼麥惤稽c,壓低聲音,“比如,先幫你試試你臥室里的那張大床,我給你寫份詳盡報告”
“吃你的面。”林舟用筷子敲開他湊近的腦袋,力道不輕不重,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嫌棄,“試用期從明天開始。現在,閉嘴,吃飯。再吵吵嚷嚷影響我消化,今天的災后安撫費翻倍?!?/p>
陳嶼目光幽怨,像是在看一個負心漢,房間安靜了些許,泡面氤氳的熱氣模糊了視線,陳嶼吸溜面條的聲響蓋過了某人過快的心跳。
廚房昏黃的燈光透過磨砂玻璃門,溫柔的漫溢到客廳,與電腦屏幕的冷光交織在一起,籠著地毯上相對而坐的兩人,碗里熱氣裊裊。窗外的城市燈火無聲流淌,而這一方被紙箱和泡面香氣填記的小小天地,隔絕了喧囂,只剩下一種歷經歲月淘洗,無需言說的熟稔和記足。
陳嶼記足的呼出一口長氣,身l徹底放松下來,像一只終于找到歸途的倦鳥,落在了唯一能讓他卸下所有風霜的枝頭。林舟的廚藝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盡人意,但是此時此刻,他又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