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挑燈夜讀（第1頁）

挑燈夜讀

十幾歲的孫策已經(jīng)i名遠揚，姜凝后來讀史書，印象極深的就是六個字：策為人，i姿顏。這六個字就足以讓她腦海想象一個i少年形象，而她先遇他，再看這六個字，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印證。

史書后面還有一句：好笑語，xg闊達聽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見者，莫不盡心，樂為致死。

他是名副其實的少年英雄。

眾星捧月閃閃發(fā)光的少年英雄。

所以十幾歲的周瑜英雄惜英雄，以禮相待，結(jié)交為友，在孫策舉家搬遷到舒縣時，送chu房屋居住，兩人登堂拜母，分明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無關(guān)利益，堪稱qg深義重。

以后的姜凝都能想象chu來，同歲的他們剛見面時，孫策一定意氣風發(fā)地問他：“卿可愿與我共討天xia？”周瑜一定是笑著回他：“愿為君征。”

現(xiàn)在的姜凝想象不chu來，她還不認識他們。

她醒過來時，是在黑夜的屋zi里。她從趴著的桌zi上起來，rou了rouyan睛，盯著昏黃的油燈看了一會兒?？匆豢醋腊干蠑傞_的竹簡，然后思索了一陣，向旁邊的人靠近些——為了看清楚他寫的——我滴個娘嘞，她差dian脫kou而chu，寫的是隸書啊。

她其實幾年前練過ao筆字，寫得不太好，但勝在還算清秀。能寫得清秀在于她yg筆不錯，畫畫還行，所以能控筆依葫蘆畫瓢，寫得不好在于，她也沒怎么練，繁ti字都認不全，現(xiàn)在好了，人家寫的是隸書。

她也沒想寫隸書用竹簡的人今夕是何年。只是抬tou晃著yan，覺得，嗯，微光xia一bu分柔和一bu分暗影的面龐很好看，nie著竹簡寫字的他看起來更謙和。她沒看到人家nie緊竹簡的手有些變形。

周瑜對她的突然chu現(xiàn)還是不能淡定。由于她行蹤不定，他更覺得自己要zuo到君zi慎獨，不欺暗室，在她面前，才好有一兩分臉面搏一搏。今晚寫字忘了時間，天se就晚了些，他沒動，yan睛卻看全了她的一舉一動。她的鎖骨olouchu來，纖細骨gan，上衣短短的，因為xiongbu的小小tg翹，有兩條波浪褶垂順xia來，他順著xiong往xia看，柔hua的半圓褶里看到她若隱若現(xiàn)的細腰，好好看……然后轉(zhuǎn)tou低眉，默念，非禮勿視。好吧，他沒有那一兩分臉面。

她只是穿了一件領kou稍微大、衣擺比較短的短袖而已。

但他已經(jīng)在回想上次見面的旖旎，對于她的靠近有些說不清dao不明的期待和抗拒，心kou砰砰直tiao，她這次，會怎么樣呢？

姜凝覺得自己打擾了他，擺擺手：“你繼續(xù)寫。”他不zuo聲，收斂心神慢慢提筆繼續(xù)。

姜凝趴在桌上看他寫字，筆筒有多余的，自己拿了一只小狼毫也蘸起墨開始寫。他寫什么，她就寫什么，“wu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后，則近dao矣……”察覺到她在模仿他寫字，不甚熟練的樣zi，周瑜稍微頓筆，寫得盡量慢一些。姜凝正

挑燈夜讀

琢磨著隸書講究個“蠶頭燕尾”、“一波三折”，就感覺旁邊有人挑亮一些燈芯，把燈盞推過來一點。她偏偏頭，沒對上眼睛，人家早就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寫了，表情在燭光里晦暗不明。

她很有些字不認識。遇到不認識的就問怎么念，什么意思。這緩沖了他的尷尬，能更堅定一些投入到書寫中去。周瑜驚訝于她會寫字，問的不認識，那就是其他都認識了。姜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自己尚且處于此地是我開，我不去就山，山得來就我的腦回路，于是她挨個寫下剛學的字，然后在旁邊寫下簡體，告訴他，這是她的文字，要會認。

真是奇怪的女孩子。

但他當真在認真學?；椟S的燭光下，姜凝捏著自己的一冊小竹簡，和他一起研習，兩個腦袋時不時低下，偶爾又碰碰頭，氣氛寧靜溫暖。

“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喧兮！”“這個我知道。你就是有斐君子，文質(zhì)彬彬，如打磨玉晶、反復修煉，莊重開朗、謹慎自持、儀表堂堂！”他聽到這個笑一笑，不說話。這是很高的夸贊，她還當面說得這么肯定，他不了解她，也沒有和會讀書的女郎打過交道，既怕隨意回應輕薄了她，也怕過分持重讓她不自在。

再落筆時，就覺得筆尖的墨水稍微沉重起來，他想盡好地展現(xiàn)自己。可又突然頓筆，想到她說：“你給我寫情書吧?！彼f這話的聲音那么平靜，平靜得不像在說情話，又冷淡又溫柔，好像在下命令，又好像不在意結(jié)果，她是當真的嗎？他知道這大概是一句戲言，但聽在耳里耳朵卻當真了，時不時就能回想起她說這句話的語氣。周瑜有點懊惱，可惜當時沒敢看清她的神態(tài)，好想知道她是什么表情。覺得指尖似乎有些搔癢，他橫拈開筆，輕輕扣了一下繭子。

她念書的聲音沉靜恭謹，比平時說話更低，是另一種柔順舒滑，聞之令人耳內(nèi)一酥。有些少年人的情愫在蔓延，人其實千百年相通，姜凝不知道他的感觸就和她當初在校園一樣，少男少女傳個紙條、交換筆墨時指尖無意相碰、手肘相互挨一挨就要心悸半天。而現(xiàn)在夜晚靜謐，私房中兩個人挨得很近，當自己寫下的東西有如此紅袖在旁邊依樣也寫下，他是心念動了的。讀書是一個人的事，讀書人的心思落筆難求同，她不是知音直接理解他的思悟、志向，她甚至不認識他，甚至和他所處的背景完全不同，還要求他學習他可能一輩子用不到的文字，但她提出要求那么自然，模仿他寫字那么自在，他就覺得她一點惡意都沒有，不僅沒有，她提筆落下，有一種如夫唱婦隨的迎合，一種曲高仍有人和曲的貼近。他趕忙驅(qū)趕雜念，不宜亂想她。

反而拿過她的冊子，按下心中的念頭：“我學學你的字。”想用學習避開亂七八糟的想法。姜凝咬著筆頭，他真好，又謙遜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