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很輕,生命也很重。
一直到晚上上床睡覺,覃梓學也沒給魏武強個好臉色。
魏武強是真后悔了,就怪自己嘴巴欠,明知道媳婦兒不喜歡拿這個開玩笑,結(jié)果自己不過腦子,還專揀膈應人的話說。唉,真是自己親自作了個大死。
脫鞋上了床,男人腆著臉湊過去:“媳婦兒你別生氣了,我這馬上一回東北就是十天半拉月的,你見不著我不得想我啊,還擱這兒生悶氣。生什么悶氣,不高興就動手!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p>
覃梓學不是單純的氣他。種種情緒交織著有點復雜,他是真的提不起精神:“都入秋了,東安那邊該下雪了吧?這時候遷墳能行嗎?”
“所以韓明讓我動作快點?!蔽何鋸娍吭诖差^:“天氣預報說是還得半個月吧,第一場雪,只要不下雪,地就不能凍梆硬的,挖的動。”
“那你明天去買機票吧,先飛新市,現(xiàn)在修路了,新市回去東安也快?!瘪鲗W稍一沉吟:“明天一早我就問問袁偉。這事兒沒得商量,你就當是我不放心好了?!?/p>
“四個小時?!蔽何鋸娺@回不倔了,乖乖點頭:“行,我?guī)е瑐トィ灰先?,汪浩肯放人就行?!?/p>
說到這兒,覃梓學又想起一件事:“正好,這一路上你倆聊聊,袁偉明明很喜歡車,為什么不肯去你那里?何況現(xiàn)在他上班那個修理廠也不做了。”
“沒問題,”魏武強對覃梓學的要求來者不拒:“保證完成首長交代的任務!”
“少跟我嬉皮笑臉的?!瘪鲗W白了他一眼,不知不覺的,說著家常話的功夫,那些氣悶慢慢就淡了:“我哪敢交代魏總做什么任務?純屬建議罷了。好比你回去要喝酒,我建議你少喝最好不喝,聽不聽就是你的事兒了?!?/p>
“聽,聽,必須聽!”魏總表情特一本正經(jīng):“回來你可以問袁偉,要是我喝大酒,就罰我跪洗衣板,跪鍵盤,要么跪洗衣板加鍵盤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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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怎么不行,我現(xiàn)在待業(yè)青年一個,時間自由?!?/p>
電話里袁偉答應的特別痛快,半點磕絆都沒有:“就是我得回家去查查看,我存折上還有多少錢,夠不夠買機票的。”
“來回費用魏武強全包,”覃梓學語氣溫和卻不容辯駁:“你肯陪他去我已經(jīng)很感謝你了,怎么可能還要你花錢?袁偉你甭跟我們客氣,你也知道魏武強不差那倆錢,實在過意不去,你幫我好好監(jiān)視他,別讓他喝大酒,注意休息就行?!?/p>
“放心?!彪娫捓飩鱽碓瑐ヌ卣塘x拍xiong脯的動靜,聽的覃梓學想笑。
“強哥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誰灌他酒我第一個不樂意。不對,”小青年腦子轉(zhuǎn)挺快:“灌他酒的都是強哥朋友吧,這樣,覃哥您放心,我?guī)蛷姼鐡蹙?。要想把強哥灌趴下,得從我身上踩過去才行!”
“你小子!”覃梓學心里一暖:“你也不能多喝,回頭汪浩該埋怨我了。反正你就當陪魏武強出去散散心好了?!?/p>
“他埋怨個屁,”提起汪浩,袁偉的聲音都發(fā)生了極其細微的變化。像是含了糖,汽水糖,在嘴巴里蹦蹦跳跳的,甜蜜又歡快,偏偏性格使然,小青年又羞于表現(xiàn)出這種戀愛中人的小情態(tài),覺得娘們唧唧的:“敢啰嗦,打不死他?!?/p>
才掛了電話,覃梓學還在心里盤算著魏武強這趟行程,不防電話又響了。
聲音很熟悉,即使不經(jīng)常聯(lián)系依然彼此信任彼此覺得溫暖的朋友。季國慶大咧咧的:“老覃,真是不容易,打電話居然逮著你了?!?/p>
“什么逮不逮的,”覃梓學嘴角不自覺彎出個輕松的弧度:“明明是你不打電話,說的跟我不接你電話似的?!?/p>
季國慶連忙告饒:“哎你看看你,說話從來不饒人,一點虧都不吃?!?/p>
兩人打趣斗嘴了幾句,季國慶轉(zhuǎn)回了正題:“老覃我給你電話還真有件事。”
從季國慶調(diào)回通信部九六八所到現(xiàn)在,幾年的功夫,一茬茬的人事變動著,年初的時候,季國慶已經(jīng)責無旁貸的接下了所長的重擔。壓力大了,工作繁重了,歲月不饒人的也給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抹上了斑白的色彩和一條條皺紋。
“這段時間不是上頭一直在開會,研究我國三產(chǎn)化的大方向嘛。說起來我這一畝三分地十年前就劃分在第三產(chǎn)業(yè)流通部門,差倒也沒差,可是現(xiàn)在市場經(jīng)濟開放搞活,我們國家跟世界上一些發(fā)達國家橫向拉數(shù)據(jù),差別還很大。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些日子攪和的我腦瓜子疼,就不跟你啰嗦了。反正總而言之,九六八所要做試點,要在軍工和原有范疇之外,加大跟社會企業(yè)的對接和業(yè)務合作。所以要搞個公司?!?/p>
可憐的季所長長長嘆口氣,特別夸張:“你說我這腦子,哪會開公司?可是秦書那老東西,哎好像不該這么說上級領導嘿嘿,你可別告黑狀。我也知道他壓力大,誰讓我倆是一根繩上拴著的倆大螞蚱呢?會得做,不會也得做,做成什么樣那是后話,最起碼先熱火朝天的積極動起來,表明態(tài)度端正才是頭等大事?!?/p>
九六八所被試點的事兒覃梓學是不知道,不過他也不吃驚。國家大方向在這里,早一天晚一天而已。記得季鴻淵還開玩笑的說過,要不了幾年,什么金飯碗鐵飯碗,都得變成泥飯碗,哪有坐享其成一輩子旱澇保收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