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死去的人,活著的人更重要,不管是在醫(yī)學(xué)上,還是在情理上,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雖然聽上去顯得很無情,但是,我們不該讓自己的不幸,成為連累其他人的理由?!薄熬秃孟袷俏覄?chuàng)立這個組織的理念,犧牲的人們最終會化作春泥,讓庇護(hù)著所有人的綠樹長得枝繁葉茂,從而真正扎根于這個世界。”“魅魔源自于我們自身的欲望,卻又并非是真正在我們掌控之下的存在,她們依賴著我們,需要著我們,卻又同樣支配著我們,而我們自己也是一樣的?!薄霸谖铱磥恚绻Q生的生物不是魅魔的話,說不定人界本身,也會遭受到遠(yuǎn)比現(xiàn)在更大的打擊?!被孟霑r代的再臨……
對方的話語,也讓鄭燁一下子想到了那個猶如末日一般的時刻。
只是,這樣真的可以嗎?
比起活著的人,死了的人并不重要……
“所以,犧牲者的報仇確實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們也要更加向前邁進(jìn),悼念和追憶,反而是把一個人徹底拖垮的枷鎖,如果只是執(zhí)著于過去的話,那么人根本就沒辦法前進(jìn)。”“也就是說,在你看來,過去的仇恨沒有意義嗎……?”鄭燁下意識的詢問,讓柳衡輕輕地?fù)u了搖頭。
“恨,又能帶來什么呢?如果恨著別人就能夠成功,能夠把他們?nèi)珰⒘说脑?,那么大家都別干其他的事情了,只要一直在腦袋里恨下去,然后憑著情緒把別人殺死,再被別人殺死,如此往復(fù)。”“在最終厭倦了一切,終于開始渴望和平的時候,為了迎來這一刻所犧牲的人才會更多,那樣的結(jié)果,就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嗎?”“所以,死亡并不是件壞事,因為至少通過這種方式,我們能夠?qū)⒊鸷扪诼裨谶@一代,從而更好地讓和平重新由此而發(fā)育?!奔热蝗绱说脑挘窃馐懿恍?,遭遇不公的人,就只能自認(rèn)倒霉了嗎?
在腦海當(dāng)中所回蕩著的疑問到了嘴邊,卻也轉(zhuǎn)化成了簡單明了的話語。
“原來如此,有關(guān)于祈水之樹的理念和目的,我大概是明白了?!编崯钗⑽⒌厣钗艘豢跉?,在過了幾秒之后,也緩緩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注視著面前的柳衡。
“抱歉,柳衡先生,我還是沒辦法,選擇加入你們?!薄拔覜]辦法做到真正放棄仇恨,我也無法以大局為重作為理由,去拋下我曾經(jīng)過去的種種?!薄澳隳蔷秃孟袷窃谡f著那些犧牲者的死是好事一般的話語,我無法接受?!编崯钜贿呎f著,一邊也微微轉(zhuǎn)過了頭,看向了身邊的維爾莉特。
她并沒有看著自己,而是目視著坐在對面的柳衡,似乎同樣是在思索著什么事情一般,讓那對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
“我確實不否認(rèn)為了能夠讓大家更好的結(jié)果,會壓制自己的仇恨和行為,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會因此而放棄乃至是忘記它們。”“我做不到用他們的死是有意義的,所以他們的死就是值得的這種事情來安慰自己,哪怕是現(xiàn)在,我也沒有認(rèn)為我父母的死亡是一件好事。”“他們的死成就了我,這不假,但是,并不代表他們死的應(yīng)該,死的光榮,甚至值得表揚?!编崯钗⑽⑦o了自己的手掌,語氣也同樣變冷了一些。
“這是兩碼事,用好的結(jié)果來論證之前所有的悲慘都是應(yīng)該的,乃至是正確的,這本身就是一種錯誤。”“更何況,目前看來,你們似乎還沒有徹底抵達(dá)那個真正好的結(jié)果?!蹦请[隱透露著些許譏諷的話語,讓大廳中陷入到了短暫的沉默。
而柳衡也并沒有露出任何憤怒或者是生氣的表情,只是保持著平靜,在輕點著手指的狀態(tài)下,過了一分鐘之后,才終于緩緩開口。
“我……好像沒有說過要讓你加入祈水之樹???”那與想象中的爭論完全不同的話語,讓鄭燁的大腦也突然一空。
“……啊?”
“所以,我之所以想見你們,只是想要你們對祈水之樹有一些更深的了解而已,從來都沒說過要讓你們加入呀?!绷庹A苏Q?,看著面前呆愣在椅子上的鄭燁,最后還是忍不住地輕笑了起來。
“抱歉抱歉,因為看氣氛有些僵硬,所以稍微緩解一下?!薄安贿^,我確實是沒有打算邀請你們加入的意思,可能蒼德宇那邊開了個壞頭,所以讓你們下意識地誤會了吧。”在輕咳了一聲之后,柳衡也重新帶上了微笑,將雙手疊在了膝蓋上。
“我承認(rèn),我的話語聽上去過于無情,乃至是仿佛將他人的生命尊嚴(yán)都踐踏得一無是處,就好像是在贊美著那些犧牲者一般?!薄暗?,我依然認(rèn)為,如果一昧沉浸在復(fù)仇和恨意當(dāng)中,反而才會辜負(fù)那些人的犧牲。尤其是在我們之所以到了現(xiàn)在的文明,本身就建立在各種各樣的犧牲者鋪墊之下?!薄斑@是正確的,但是這不該是正確的,所以對于你的不認(rèn)同,乃至是復(fù)逆之潮的憤怒,我對此表示理解?!薄澳恰热荒悴皇且埼覀兗尤肫硭畼洌菫槭裁催€……”鄭燁張了張嘴巴,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讓柳衡微笑著將雙手?jǐn)傞_。
“為什么要救你們?這不是當(dāng)然的嗎,因為你們的存在毫無疑問,對于我們組織有著相當(dāng)大的幫助啊?!薄坝心銈冊冢覀兊暮芏嘈袆佣寄軌蛴谐浞值臏?zhǔn)備和掩護(hù),哪怕在理念上有所不同,但是在救人方面,我們都是同樣的,沒理由因為這種分歧就折損掉本該能夠相互幫助的同伴?!彼贿呎f著,一邊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如最一開始握手那般,朝著鄭燁笑著說道。
“所以,并不是作為組織的一員,而是作為合作者,你們愿意成為我們的朋友……不,戰(zhàn)友嗎?”而他的話語,也讓鄭燁在猶豫了一會之后,同樣伸出了自己的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并不介意在必要的時候幫助你們,畢竟說到底,是你們救了我和璐璐在先,我于情于理都需要回報你們的恩情。”“光是你能夠同意這一點,就已經(jīng)足夠作為回報了。”柳衡輕笑著說道,隨即也看了一眼手腕的表盤。
“嗯,時間差不多了,相信你們也累了吧?!?/p>
“這次和你們聊得很開心,希望以后也能有機會和你們合作?!蹦仟q如送客一般的話語,也讓鄭燁下意識地和對方一樣站了起來,看著柳衡示意他們跟著自己的樣子,也和維爾莉特相互對視了一眼,邁動著腳步,跟在了他的后面。
“鄭燁……”
維爾莉特微微離近了一些,讓鄭燁不禁微微轉(zhuǎn)過了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而她則是又湊近了一些,幾乎直接貼在了鄭燁的耳朵上,從而令僅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似乎,并不只是在和你說話?!?/p>
那句話語,也讓鄭燁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面前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的柳衡。
——再怎么說,外物終究還是外物。
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對方的話語,鄭燁的手指,也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兜中的手機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