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阿雅的名字,沒人答應(yīng)。我跑回家叫奶奶,奶奶來的時候,井里已經(jīng)沒有聲音了。后來大人們把井里的水抽干,也沒找到她的尸體。奶奶說,是井里的‘東西’把她帶走了。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靠近那口井,也再也沒見過阿雅?!?/p>
蘇曉說完,客廳里安靜了幾秒,接著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是陳默的,帶著水汽:“這故事……少了點東西。”
“少了什么?”蘇曉愣住了。
“少了真相?!迸⒌穆曇粲猪懥似饋恚澳忝髅骺匆娏?,卻沒說。那天下午,你看見阿雅掀開了石板,井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角,而你,就躲在樹后面,看著她被拖下去,卻沒敢出聲?!?/p>
蘇曉的眼前突然閃過十歲那年的畫面: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她躲在老槐樹后面,看見阿雅蹲在井邊,好奇地掀開石板,接著,一只蒼白的手從井里伸出來,指甲縫里沾著泥土,死死抓住阿雅的裙子。阿雅嚇得尖叫,朝她的方向喊“蘇曉救我”,可她因為害怕,捂住嘴往后退,直到看不見井邊的場景,才跑回家,編了“找了好久沒找到”的謊話。
“你為什么不救我?”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突然從收音機里傳出來,帶著哭腔,是阿雅的聲音,“我喊了你那么多次,你為什么不出來?”
蘇曉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攥緊,疼得喘不過氣。她想解釋,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看著收音機的裂縫里,慢慢伸出更多的手——有阿雅的,小小的,手指上還戴著她送的塑料戒指;有陳默的,纏著水草;還有一個女人的手,泛著淺棕,指甲上涂著和林夏留在出租屋化妝品里一樣的紅色指甲油。
這些手慢慢圍成一個圈,朝著她的方向伸過來,帶著冰冷的寒意,像要把她拖進(jìn)收音機里。
“還有三分鐘?!迸⒌穆曇糇兊帽?,“說出你真正害怕的事——你害怕的不是阿雅被帶走,是害怕真相被人知道,害怕別人說你是膽小鬼,是兇手?!?/p>
蘇曉的眼淚掉在地板上,砸在黑色的水漬里。她終于崩潰了,哭喊著說:“是!我看見了!我看見阿雅被拖進(jìn)井里,我卻沒救她!我害怕,我不敢出來!這些年我每天都做噩夢,夢見阿雅站在井邊,問我為什么不救她………………”
收音機里安靜了下來,那些伸向她的手也停住了。蘇曉以為自己過關(guān)了,卻聽見女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現(xiàn)在,你可以來陪我們了?!?/p>
三、木殼里的“輪回”
蘇曉突然感覺身體變得很輕,像要飄起來。她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正慢慢變得透明,而收音機的木殼上,那三行刻字旁邊,正慢慢浮現(xiàn)出第四行字:“又一個,午夜見”。
那些停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動了,抓住她的手腕、胳膊、腳踝,把她往收音機的裂縫里拖。她想掙扎,卻沒有力氣,只能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吸進(jìn)木殼里,耳邊傳來鐘樓的鐘聲——“當(dāng)”,十二點十五分了。
“你會在這里,等著下一個人?!迸⒌穆曇粼谒呿懫穑暗认乱粋€人撿到收音機,等他講完自己的故事,你就可以‘換班’了————如果他的故事不滿意,你就可以把他拉進(jìn)來,代替你。”
蘇曉的意識漸漸模糊,最后看見的,是自己的手指卡在收音機的裂縫里,指甲縫里沾著黑色的水漬,和那些曾經(jīng)伸向她的手一樣,朝著外面,等著下一個“主角”。
電流聲漸漸消失,收音機恢復(fù)了平靜。摔裂的木殼上,四行刻字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光,裂縫里的手慢慢縮回去,只留下幾根發(fā)絲——有蘇曉的,黑色的;有阿雅的,黃色的;有陳默的,沾著水草;還有林夏的,泛著淺棕。
第二天早上,602的門被房東打開了。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床頭柜上的藍(lán)色馬克杯還在,里面裝滿了黑色的水,桌面上的水漬拼成了一個模糊的“104。7”。而樓下的垃圾桶里,那臺深棕木殼收音機正躺在里面,裂縫更大了,木殼上的四行刻字清晰可見。
一個穿校服的女孩路過,看見收音機,眼睛亮了起來——她最近在收集老物件,覺得這臺收音機很復(fù)古。她彎腰撿起,拍了拍木殼上的灰,沒注意到裂縫里纏上了她的頭發(fā),也沒聽見木殼里傳來的、細(xì)微的“歡迎”聲。
女孩把收音機抱在懷里,蹦蹦跳跳地回家。她住的也是老城區(qū)的六層樓,頂層,陽臺對著鐘樓。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她把收音機放在書桌上,裝上電池,看著指針慢慢轉(zhuǎn)到104。7的位置。
鐘樓的鐘聲“當(dāng)”地響了第一下,收音機里傳來“滋啦”的電流聲,接著,一個新的聲音飄了出來——是蘇曉的,帶著黑色水漬的冷意:
“今天的故事,要從一個穿校服的女孩說起。她在樓下的垃圾桶里,撿了臺老收音機,住在頂層,陽臺對著鐘樓,鐘敲十二點時,她聽見了我的聲音…………”
電流聲在房間里回蕩,和老城區(qū)的鐘樓鐘聲、遠(yuǎn)處的水管滴答聲、還有木殼里那些隱約的嗚咽聲,混在一起,成了午夜十二點,獨屬于104。7的,永不停止的輪回。而那臺深棕木殼收音機,還在等著下一個“主角”,等著下一行刻字,等著把更多的“聲音”,藏進(jìn)自己的木殼里。穿校服的女孩叫林悅,她原本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老收音機,聽到蘇曉的聲音后,嚇得臉色煞白。但她不甘心就這么被拖進(jìn)木殼里,強忍著恐懼,開始思索對策。她回憶起之前在一本舊書上看到過的關(guān)于靈異物品的破解方法,或許可以一試。林悅顫抖著雙手,按照書上說的,找來一把桃木梳子,在收音機木殼上輕輕敲擊,嘴里念念有詞。奇怪的是,收音機里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那些伸出來的手也開始緩緩縮回。就在這時,收音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發(fā)出尖銳的聲響,仿佛在做最后的掙扎。林悅咬著牙,堅持完成了整個儀式。終于,收音機恢復(fù)了平靜,那些刻字也消失不見,只留下光滑的木殼。林悅長舒一口氣,將收音機重新扔回了垃圾桶。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切并未真正結(jié)束,在某個陰暗的角落,一雙眼睛正窺視著,等待著下一個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