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猛地抬頭,眼里閃著光:“我去!只要能救媽媽,我不怕!”
當(dāng)天凌晨三點,李芳帶著小雅往污水井走。阿明的魂魄裹著半截塑料袋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念叨“要是燒不掉,我們都得死”。污水井的井蓋早已被腐銹蝕穿,里面飄出的腐味濃得嗆人,井壁上纏著無數(shù)根黑色塑料袋條,像垂下來的死人頭發(fā)。
“主袋就在最下面,被趙建軍的怨魂纏著?!崩罘及汛蚧饳C和黃符遞給小雅,“我下去引開他,你趁機把主袋燒了。記住,黃符要貼在袋口,火一燒起來就趕緊上來,別回頭?!?/p>
小雅接過東西,手心里全是汗。李芳深吸一口氣,抓著井壁的塑料袋條往下爬,剛爬了一半,就聽見井底傳來趙建軍的嘶吼:“又來送死的?我看你們誰能活著上去!”
黑色塑料袋突然從井底涌上來,像無數(shù)條蛇纏上李芳的腿。她掏出藏在懷里的舊打火機——那是老周的遺物,猛地扔向井底:“阿明!動手!”
阿明的魂魄突然撲過去,半截塑料袋纏住了趙建軍的胳膊,雖然瞬間被撕得粉碎,卻給了小雅機會。女孩抱著黃符和打火機,順著井壁快速往下爬,井底中央果然放著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袋口纏著十幾縷長發(fā),里面滲出的暗褐色液體在地上積成小灘,像灘凝固的血。
“你敢燒我的袋子!”趙建軍的怨魂掙脫開李芳,朝著小雅撲過來,全身的黑色塑料袋裂開無數(shù)道縫,露出里面裹著的半截手指、碎骨,還有件染血的工裝褲——正是他自己的遺物。小雅的腿軟了,卻想起媽媽的聲音,她猛地把黃符貼在主袋口,按下打火機。
“滋啦——”火焰剛碰到塑料袋,就發(fā)出腐肉燃燒的臭味。主袋劇烈晃動起來,里面?zhèn)鱽頍o數(shù)個聲音,有賣早點女人的、有阿明的、有被車撞老人的,還有很多陌生的聲音,像在哭喊,又像在解脫。趙建軍的怨魂發(fā)出凄厲的慘叫,黑色塑料袋在火焰中慢慢融化,露出他原本的模樣——不是腫脹的腐尸,而是個穿著干凈工裝褲的男人,眼睛里沒有黑洞,只有愧疚。
“我當(dāng)初只是想找欠我賭債的人……沒想到會害了這么多人?!壁w建軍的身影在火焰中變得透明,“我困在袋子里這么久,早就后悔了……”
李芳爬下井底時,火焰已經(jīng)小了。主袋變成了堆黑色的灰燼,里面飄出無數(shù)個透明的身影,賣早點女人的身影飄到小雅面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女兒,媽媽終于能走了,以后要好好活著?!?/p>
阿明的身影也飄了過來,對著李芳鞠了一躬:“謝謝你,我不用再被纏著了?!?/p>
李芳看著這些身影慢慢消失在晨霧里,手腕上的黑印也漸漸淡去。她抬頭看向井口,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陽光正慢慢照進(jìn)污水井,驅(qū)散了里面的腐味。小雅抱著粉色塑料袋,眼淚還在掉,卻露出了釋然的笑:“媽媽說,她終于能去見爸爸了?!?/p>
可就在這時,井底的灰燼突然動了動,慢慢凝聚成個小小的黑色塑料袋,袋口敞開著,里面裹著根沾著黑泥的頭發(fā)——是趙建軍的。李芳的心臟猛地一沉,她想起老道士說的“執(zhí)念不休,輪回不止”,剛想把袋子撿起來燒掉,卻看見遠(yuǎn)處的廢品站門口,有個穿西裝的男人正彎腰去碰地上的黑色塑料袋——那是昨天被她裝進(jìn)袋子的男人的遺物,不知何時被風(fēng)吹到了門口。
“別碰!”李芳朝著井口大喊,可男人已經(jīng)拿起了袋子。她看見男人的手剛碰到袋面,就被一股黑色的霧氣纏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被抽走了魂魄。
小雅也看見了,她抓著李芳的手,聲音發(fā)顫:“阿姨,是不是……還沒結(jié)束?”
李芳看著井底那個小小的黑色塑料袋,又看向廢品站門口慢慢裹上黑色塑料袋的男人,突然明白——只要還有人“見死不救”,只要還有人抱著僥幸心理碰不該碰的東西,這袋子里的執(zhí)念就不會消失。趙建軍的怨魂走了,還會有新的“索命人”出現(xiàn),新的塑料袋還會在污水井和廢品站之間游走。
她撿起井底的小塑料袋,慢慢爬出污水井。晨霧還沒散,城中村的街道上已經(jīng)有了早起的人,有人看見老人摔倒,猶豫著不敢上前;有人看見掉在地上的錢包,悄悄揣進(jìn)了口袋。李芳握緊手里的小塑料袋,突然做出個決定——她要把這個袋子留在身邊,不是為了找“替死鬼”,而是為了提醒所有人:有些錯,不能犯;有些債,躲不掉。
當(dāng)天中午,守廟的老道士在門口發(fā)現(xiàn)個黑色塑料袋,里面裹著張紙條,上面寫著:“執(zhí)念可解,人心難改。若有人再碰此袋,我便讓他看看污水井里的冤魂?!奔垪l旁,放著根沾著黑泥的頭發(fā),和一枚舊發(fā)卡——是李芳女兒的。
老道士撿起發(fā)卡,嘆了口氣,把塑料袋掛在了廟門口的槐樹上。風(fēng)吹過,袋子輕輕晃動,卻沒有散發(fā)出腐味,反而帶著股淡淡的豆?jié){香——是賣早點女人的味道,像在守護著什么。
后來,城中村的人路過關(guān)公廟,都會看見那只掛在槐樹上的黑色塑料袋。有人想碰,就會想起污水井的怪事,趕緊縮回手;有人看見老人摔倒,會想起袋子里的紙條,快步上前幫忙;有人撿到錢包,會想起那枚舊發(fā)卡,送到派出所。
只有李芳,偶爾會在凌晨來廟里,對著塑料袋輕聲說:“今天又有人幫了摔倒的老人,你看,他們都在變好?!彼芰洗鼤p輕晃動,像在回應(yīng)她。
只是沒人知道,在廢品站最深處的廢紙箱堆里,還藏著個小小的黑色塑料袋,袋口纏著根新的頭發(fā)——是那個碰了袋子的西裝男人的。袋子里沒有遺物,只有張紙條,上面寫著:“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見死不救了?!?/p>
晨霧又起時,那張紙條慢慢變成了灰燼,塑料袋也漸漸變得透明,像要融進(jìn)空氣里?;蛟S,當(dāng)所有人心底的“見死不救”都消失時,這些塑料袋里的執(zhí)念,才會真正放下;那些困在袋子里的冤魂,才會真正得到解脫。而城中村的污水井,也終于不再飄著腐味,只有偶爾掠過的風(fēng),帶著些微的暖意,吹過廢品站的廢紙箱堆,像在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