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在屠宰場的血池里摸到那把刀時,指甲縫里還沾著昨晚的腦漿。凌晨四點的月光透過生銹的鐵窗,把滿地的豬內臟照得像攤開的人皮,空氣中浮動的血腥味里,混著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
“找到了嗎?”對講機里傳來刀疤強的聲音,帶著哭腔,“坤爺說,找不到那把刀,咱們都得被喂狗。”
阿武握緊刀柄用力一拔,水花濺在臉上,腥甜的液體流進嘴里。這是把老式鬼頭刀,刀身刻著纏枝蓮紋,刀柄上的銅鬼頭眼睛鑲著綠琉璃,在暗光里像兩只活物的眼。
最讓人發(fā)毛的是刀背上的血槽,里面凝結的不是豬血,是暗紅色的、帶著腥氣的人血。
“強哥,”阿武的喉結動了動,“刀在我這兒。”
對講機那頭突然沒了聲音,只有電流的滋滋聲,像是有人在磨牙。三秒后,刀疤強的慘叫刺破耳膜:“它在動!那刀在動!”
一、刀煞
阿武第一次見這把鬼頭刀,是在坤爺的藏書房。當時紅木架上擺著各式古董,唯有這把刀單獨掛在正中,用黑布蓋著,旁邊燃著三支細長的線香。
“這是幫里的鎮(zhèn)堂之寶。”坤爺用麂皮擦著玉佩,聲音悶在喉嚨里,“當年打天下的時候,靠它斬過七個叛徒的頭,煞氣重得很。”
阿武當時正給坤爺點煙,火苗晃了晃,他看見黑布下的刀身閃過一道紅光,像滴下來的血。
“上個月虎聯幫的人砸場子,”旁邊的老鬼插嘴,露出缺了顆牙的嘴,“坤爺請出這刀,往桌上一放,對方領頭的當場就尿了褲子?!?/p>
這話阿武信。義聯幫能在碼頭站穩(wěn)腳跟,靠的就是狠勁。但他總覺得那把刀不對勁,尤其是夜里路過藏書房時,總能聽見里面?zhèn)鱽怼拔宋恕钡捻懧暎袷氰F器在共鳴。
三天前,虎聯幫的少東家被人發(fā)現死在自家別墅的泳池里,腦袋不翼而飛?,F場沒留下任何指紋,只有泳池底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義”字——那是義聯幫的標記。
“是他們先動的手?!崩敯压眍^刀從黑布下抽出來,刀身映著他臉上的刀疤,“三年前他們搶我們的貨,殺了我三個兄弟,這筆賬該算了?!?/p>
阿武注意到,刀背上的血槽里,似乎比上次多了些暗紅色的粘稠物,像沒擦干凈的血。
當晚,幫里的規(guī)矩變了。坤爺讓所有人在鬼頭刀前磕頭,香灰落進香爐的瞬間,阿武聽見刀身發(fā)出輕微的震顫聲,像是在滿足地嘆息。
二、活祭
第一個出事的是小馬。這小子剛入幫半年,負責給藏書房換香。
那天清晨,阿武去送賬本,看見小馬直挺挺地跪在刀前,腦袋耷拉著,脖頸處有圈整齊的血痕。更詭異的是,地上沒有血,那把鬼頭刀卻亮得嚇人,刀身映出小馬驚恐的臉。
“是刀自己動的?!钡谝粋€發(fā)現尸體的刀疤強臉色慘白,“我聽見里面有動靜,推門就看見……看見刀懸在半空,小馬的頭滾到我腳邊?!?/p>
坤爺讓人把尸體扔進海里,卻獨獨留下了小馬的頭。他把頭顱裝進黑布袋,放在鬼頭刀下面,點燃的香變成青綠色,煙圈繞著刀身打轉。
“它餓了?!崩數穆曇粝裆凹堅谀ィ暗梦癸査?,才能鎮(zhèn)住場子?!?/p>
阿武胃里一陣翻騰。他想起老鬼說過,這刀沾過太多血腥,已經有了靈性,需要活物滋養(yǎng)。以前是雞鴨,后來是貓狗,最近幾年沒出過事,他還以為是謠言。
三天后,虎聯幫的二號人物被發(fā)現死在桑拿房,同樣是身首異處,墻壁上用鮮血畫著鬼頭刀的形狀。
義聯幫的人開始恐慌。有人說要把刀扔了,有人說要請道士做法,但這些話傳到坤爺耳朵里,說話的人第二天就會消失。
阿武夜里睡不著,偷偷溜進藏書房。月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鬼頭刀上,他突然發(fā)現刀柄上的鬼頭眼睛,好像比白天更亮了些,綠琉璃里像是有液體在流動。
他伸手想去碰,指尖剛要碰到刀鞘,就聽見身后傳來呼吸聲。阿武猛地回頭,看見老鬼站在門口,手里端著個銅盆,里面盛著暗紅色的液體。
“是童子血。”老鬼的聲音發(fā)飄,“坤爺說,用這個擦刀,能讓它更聽話。”
阿武看著銅盆里漂浮的頭發(fā),突然想起幫里最近失蹤的幾個少年學徒。他后退一步,撞在架子上,青花瓷瓶摔在地上,碎瓷片濺起的瞬間,鬼頭刀突然“嗡”地一聲,刀身彈出半寸,寒光掃過老鬼的脖子。
老鬼嚇得癱在地上,褲襠shi了一片:“它、它不喜歡生人看……”
阿武抓起刀,沖出藏書房。他想把刀扔進海里,可剛跑到碼頭,就看見水面上漂著無數個人頭,每個頭顱的眼睛都盯著他手里的刀,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