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異動
林深第一次見到那棵老槐樹時,正是七月流火的傍晚。
他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爬上閣樓,夕陽透過蒙塵的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閣樓角落里堆著半人高的舊書,紙頁間散發(fā)出潮濕的霉味,混雜著某種難以名狀的腥甜。就在他彎腰整理祖父留下的手稿時,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緊接著是樹枝刮擦玻璃的刺耳聲響。
“誰?”林深猛地抬頭,卻只看到窗外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樹影在暮色中張牙舞爪,粗壯的樹干上布滿褶皺,像極了老人干癟的皮膚。祖父在世時總說,這棵槐樹已經(jīng)守著老宅三百年了,樹根早就順著地基鉆進了每個角落。
當晚,林深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那聲音像是有人用指甲輕輕刮擦地板,從閣樓一直延續(xù)到樓下的堂屋。他握緊枕邊的折疊刀,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客廳里的月光慘白如紙,照得家具都蒙著層鬼影。
刮擦聲突然停了。
堂屋正中的太師椅上,不知何時多了個模糊的黑影。那影子佝僂著背,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綠的光。林深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緊刀柄正要喝問,黑影卻緩緩抬起頭——那根本不是人的臉,而是一張布滿褶皺的樹皮,裂開的縫隙里滲出粘稠的汁液。
“你……不該回來的?!焙谟暗穆曇粝袷秋L吹過枯枝,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林深渾身汗毛倒豎,轉(zhuǎn)身就往樓梯跑。身后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伴隨著樹枝抽打的呼嘯聲。他連滾帶爬地沖回閣樓,死死抵住木門,只聽門板外傳來“咚咚”的撞擊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用樹干拼命撞門。
直到天快亮時,外面的聲響才漸漸平息。林深癱坐在地,看著門板上密密麻麻的抓痕,突然想起祖父臨終前說的話:“槐花開時,緊閉門窗,莫聽樹下低語?!?/p>
槐花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深發(fā)現(xiàn)老宅里的怪事越來越多。
清晨醒來,窗臺上總會出現(xiàn)幾片帶著晨露的槐樹葉;廚房里的水缸,一夜之間會變得渾濁不堪,水底沉著細小的樹根;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開始在夜里聽到唱歌聲,那歌聲細軟纏綿,像是女人在耳邊低語,仔細聽去卻全是不成調(diào)的靡靡之音。
這天傍晚,林深正在整理祖父的日記,突然發(fā)現(xiàn)最后幾頁被撕得干干凈凈。他翻遍了整個閣樓,終于在一本線裝古籍里找到了半張殘頁。紙上的字跡潦草而凌亂,墨跡中還沾著暗紅色的斑點,像是干涸的血跡。
“……槐妖已醒,根須纏骨,七日花開,生人當祭……”
“……月圓之夜,以精血飼之,或可暫安……”
“……切記,莫讓花開滿枝,否則……”
殘頁讀到一半,窗外突然飄來濃郁的花香。林深心里咯噔一下,沖到窗邊推開窗戶——只見老槐樹上不知何時綴滿了潔白的槐花,花朵層層疊疊壓彎了枝頭,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白光。更可怕的是,那些槐花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空氣中的甜香越來越濃,熏得人頭暈目眩。
他正想關窗,忽然看到樹下站著個穿藍布衫的女人。那女人背對著他,烏黑的長發(fā)垂到腰際,身形纖細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林深想起村里老人說的話,這老宅以前確實住過一個姓蘇的寡婦,五十年前在槐樹下上吊死了,死的時候身上就穿著藍布衫。
“姑娘,你是誰?在這里做什么?”林深隔著窗戶喊道。
女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她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卻紅得滴血,眼睛里沒有瞳仁,只有一片渾濁的白。最詭異的是她的皮膚,竟布滿了細密的紋路,像是老樹的年輪。
“公子,陪我看看花吧?!迸说穆曇籼鸬冒l(fā)膩,嘴角咧開一個僵硬的笑容,露出尖尖的牙齒。
林深嚇得猛地關上窗戶,后背緊緊貼在墻上。他看著窗玻璃上漸漸映出的模糊人影,那影子的脖頸處纏繞著粗壯的樹根,樹根上還開著幾朵慘白的槐花。
當晚,林深做了個噩夢。他夢見自己被無數(shù)根須纏繞著拖向老槐樹,女人的臉在花叢中若隱若現(xiàn),笑著對他說:“你看,今年的花開得多好,該獻祭了……”
古籍秘聞
被噩夢驚醒后,林深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他翻出祖父留下的那本線裝古籍,借著臺燈的光仔細研讀。這本書的封皮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上面用篆書寫著三個字:《鎮(zhèn)邪錄》。
書中記載,這棵老槐樹并非普通樹木,而是百年前一位風水先生種下的鎮(zhèn)宅之物。但在民國初年,老宅主人為了求財,竟聽信妖人讒言,用活人獻祭槐樹,導致槐樹沾染血氣,化為妖物。那位上吊而死的蘇姓寡婦,正是最后一個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