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煤油燈的火苗突然竄高,照亮了教室門口——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人站在那里,頭發(fā)花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里捏著一支鋼筆,筆尖沾著黑色墨漬。男人的腳下沒有影子,像是憑空出現(xiàn)在那里。
“你們是最后兩個考生?!蹦腥说穆曇艉苌硢?,正是剛才那個聲音,“跟我來?!?/p>
林野和夏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猶豫,但身體像是被控制了,不由自主地跟著男人走出教室。走廊里還是一片漆黑,只有男人手里的鋼筆發(fā)出微弱的光,在墻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
他們跟著男人走到教學(xué)樓的地下室門口,門上貼著張紙,上面用黑墨寫著“檔案室”,字跡和準考證上的一模一樣。男人推開門,里面堆滿了答題卡,有些已經(jīng)泛黃,有些還很新,每張答題卡上都印著考生的名字,邊緣或多或少沾著墨漬。墻上掛著一張老照片,照片上是一群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站在教學(xué)樓前,最中間的男生,和剛才被淘汰的男生長得一模一樣。
“這些都是沒答完題的考生?!蹦腥酥钢切┐痤}卡,聲音沒有起伏,“他們的靈魂被困在墨里,永遠留在這里?!?/p>
林野的目光落在一張泛黃的答題卡上,上面的名字是“周明”,旁邊用紅墨寫著“1998年6月10日,淘汰”。他突然想起什么——上周歷史課上,老師說過1998年市三中有個叫周明的學(xué)生,在高考前突然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你是……周明?”林野試探著問。
男人的身體僵了一下,緩緩轉(zhuǎn)過身。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眼眶卻慢慢泛紅,“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歷史老師說過,1998年有個學(xué)生失蹤了?!绷忠拔站o了拳頭,“是你把我們騙到這里的?那些墨漬,那些變成紙的考生,都是你搞的鬼?”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走到照片前,指尖輕輕拂過照片上的自己,“1998年高考,我考砸了,爸媽說我沒出息,老師也對我失望。我躲在這棟教學(xué)樓里,用鋼筆自殺了,墨汁流了一地,把我的靈魂困在了這里?!彼e起手里的鋼筆,筆尖的墨漬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后來我發(fā)現(xiàn),只要有害怕考試的學(xué)生,我就能把他們引來,讓他們陪我一起考——這樣我就不會孤單了?!?/p>
夏曉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你太自私了!那些考生有自己的人生,你憑什么把他們困在這里?”
“自私?”男人突然笑了,笑聲沙啞,帶著種絕望,“我被困在這里二十五年了!每天都在答同一張答題卡,每天都要看著自己變成墨漬!你們以為選了影子、選了記憶就能出去嗎?”他指向墻上的影子,“那些選影子的,最后都變成了我的影子,永遠跟著我;那些選記憶的,會慢慢忘記一切,最后變成一張空白的紙,被丟在地上!”
林野的心涼了半截。他想起自己消失的影子,想起夏曉差點忘記名字,突然明白——這場考試,根本沒有正確答案,無論選什么,都是死路一條。
墨里的救贖
地下室的溫度突然驟降,那些堆在地上的答題卡開始發(fā)燙,墨漬順著紙面往下流,在地面匯成一灘黑色的水,慢慢朝著林野和夏曉的方向蔓延。
“快跑!”林野拉著夏曉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跑,卻發(fā)現(xiàn)門已經(jīng)被墨漬封住了,根本推不開。
“沒用的?!敝苊鞯穆曇粼谏砗箜懫?,帶著種解脫,“墨漬會把這里填滿,你們會變成新的答題卡,等著下一批考生來?!?/p>
林野看著越來越近的墨漬,突然想起自己的答題卡——上面寫著“恐懼沒有盡頭”。他猛地回頭,看著周明,“你不是害怕考試,你是害怕被放棄!”
周明的身體僵住了,墨漬在他腳下停止了蔓延。
“你考砸了,以為爸媽和老師放棄你了,所以才躲在這里。”林野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眼神卻很堅定,“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可能只是一時生氣?你有沒有試過和他們溝通?”
周明的眼眶更紅了,他捂住臉,肩膀開始顫抖,“我不敢……我怕他們真的不要我了?!?/p>
“恐懼是因為逃避?!毕臅圆亮瞬裂蹨I,“我以前也害怕考試,怕考砸了拿不到獎學(xué)金,怕爸媽失望。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只要努力過,就算考砸了,他們也不會怪我?!?/p>
地下室里的墨漬開始慢慢退去,那些發(fā)燙的答題卡也恢復(fù)了正常。周明手里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筆尖的墨漬漸漸變淡,最后消失不見。
“我……錯了?”周明抬起頭,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是困惑,也是釋然。
“你沒錯,只是找錯了排解恐懼的方式?!绷忠白哌^去,撿起地上的鋼筆,“現(xiàn)在還不晚,你可以試著放下恐懼,或許……你就能出去了?!?/p>
周明看著鋼筆,又看了看墻上的照片,突然笑了,這一次的笑聲很輕,帶著種解脫?!岸迥炅?,我終于想通了?!彼纳眢w開始變得透明,“謝謝你們。這場考試,結(jié)束了?!?/p>
隨著周明的身體慢慢消失,地下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