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快要沖出操場時,腳下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他低頭一看,只見一只慘白的手從跑道的塑膠皮下伸出來,死死抓住了他的腳踝。
“陪我跑完這圈……”女生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林楓拼命掙扎,腳踝卻被越抓越緊。他低頭看去,那只手的手腕上戴著一個褪色的紅繩手鏈,上面串著顆小小的玻璃珠,在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
這手鏈……林楓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轉學那天,在操場角落撿到過一模一樣的手鏈,當時覺得好看就收在了筆袋里。
“啊!”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甩開那只手,連滾爬地沖出操場?;氐郊?,他翻出那個紅繩手鏈,玻璃珠里面像是裹著血絲,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第二天一早,林楓就把金屬牌和手鏈交到了校辦公室。老校長看到這些東西,突然老淚縱橫。他說1957年那個女生叫蘇曉梅,是他的同班同學,當年800米決賽時,有人在彎道的煤渣里埋了塊三角鐵,蘇曉梅就是被那東西絆倒的。
“那時候太亂了,”老校長嘆了口氣,“有人說是競爭對手嫉妒,也有人說是意外。曉梅家里窮,父母早逝,最后這事就不了了之了……她最喜歡的就是跑步,總說要跑到北京去?!?/p>
林楓這才明白,為什么蘇曉梅的鬼魂總在跑道上徘徊。她不是要害人,只是想跑完那沒完成的最后一圈。
那天下午,學校組織師生在操場舉行了簡單的悼念儀式。老校長把金屬牌拼成完整的號碼布,和那只紅繩手鏈一起埋在了彎道處,上面種了棵梧桐樹。
葬禮結束后,林楓獨自走在跑道上。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風吹過樹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像是有人在輕聲嘆息。他仿佛看到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女生從身邊跑過,白球鞋踩在跑道上發(fā)出輕快的聲響,跑到彎道時,她回頭對他笑了笑,笑容干凈又明亮。
從那以后,明德中學的操場再也沒出過怪事。張揚說,他再也沒聽到過喘息聲,跑步時也不會突然打滑了。趙鵬后背的抓痕漸漸淡去,只是偶爾還會做噩夢,但夢里的藍裙子女生不再抓他,只是坐在秋千上靜靜地看著他。
林楓轉學離開明德中學的那天,特意去操場走了一圈。新種的梧桐樹已經抽出嫩芽,跑道被重新鋪過,踩上去軟軟的很舒服。一群初一的學生在打籃球,笑聲灑滿了整個操場。
他走到角落的秋千旁,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座椅上,暖洋洋的。其中一個秋千輕輕晃動了一下,像是有人剛剛離開。
林楓笑了笑,轉身走出操場。他知道,有些故事不會真正結束,它們會變成風,變成陽光,變成操場角落里輕輕晃動的秋千,留在那些需要被記住的地方。
很多年后,他偶爾還會想起明德中學的操場。想起那個穿藍裙子的女生,那個梳麻花辮的
runner,想起月光下的跑道和風中的喘息聲。他終于明白,那些所謂的恐怖和詭異,不過是被遺忘的悲傷和未完成的遺憾。當陽光照進來,當有人愿意傾聽和記得,所有的恐懼都會煙消云散,只剩下溫柔的懷念。
看臺底下的童謠
周雅第一次聽見那首童謠時,正在給操場的看臺刷油漆。
那是她來明德中學當體育老師的第三個月,學校趁著暑假翻新設施,把銹跡斑斑的鐵質看臺換成藍色的塑料座椅。工人嫌天氣太熱,午后就躲在樹蔭下打撲克,只剩她一個人拿著刷子,慢悠悠地給殘留的金屬支架補漆。
“月光光,照地堂,月娘娘,笑微微……”
稚嫩的童聲像斷線的銀鈴,順著風飄進耳朵里。周雅停下手里的活,抬頭望向空蕩蕩的操場。暑假的校園靜悄悄的,香樟樹的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長,連蟬鳴都透著慵懶。
“誰在唱歌?”她揚聲問。
沒人應答。童謠聲也停了,只有風穿過看臺縫隙的嗚咽聲。
周雅皺了皺眉。她接手體育組工作時,老教師特意叮囑過:操場的看臺底下不能去,尤其是陰雨天,總有人聽見小孩哭。當時她只當是嚇唬新人的玩笑,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她在操場組織夏令營的學生晨跑。隊伍經過看臺時,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突然指著看臺底下,怯生生地說:“老師,那里有個穿紅衣服的小妹妹,她在對我笑。”
周雅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看臺底下堆著些廢棄的水泥塊,陰影濃得化不開,什么也沒有?!皠e瞎說,快跟上隊伍。”她拍了拍小女孩的背,心里卻莫名發(fā)緊。
那天下午,夏令營的孩子們在操場做游戲,周雅坐在看臺的臺階上清點器材。忽然,一陣風吹過,把她放在地上的哨子卷進了看臺底下。那哨子是她的教具,上面還刻著名字,她只好彎腰鉆進去撿。
看臺底下比想象中更狹窄,彌漫著鐵銹和霉味。光線昏暗,只能看清眼前一米的范圍。周雅摸索著往前走,手指觸到冰涼的水泥地,突然摸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她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借著從縫隙透進來的微光,她看清那是個破舊的布娃娃,紅裙子已經褪色發(fā)黑,臉上的紐扣眼睛掉了一顆,露出黑洞洞的線頭。
就在這時,那首童謠又響起來了,就在她耳邊:“月光光,照地堂,月娘娘,帶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