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陷在北疆黑溝的凍土帶時,老沙正用匕首削著塊凍硬的羊肉。刀刃刮過肉面的“咯吱”聲在空曠的雪原上格外刺耳,每一下都像在刮骨頭,削下來的肉渣掉在雪地里,沒等落地就凍成了冰粒?!靶×?,再往前開三里就是‘黑風(fēng)口’,底下埋著元代將軍墓,棺里的‘鎏金鐵芯劍’能斬妖除魔——拿到手,夠咱們在南方買套帶花園的別墅?!?/p>
我叫林越,本該在考古隊(duì)整理草原文化遺址報(bào)告,卻被發(fā)小老沙用爺爺?shù)倪z像逼來北疆。他偷了我爺爺留下的《北疆盜墓手記》,說只有我能解開墓里的“八面鎖魂陣”。同行的還有兩個人:瘦得像戈壁紅柳的猴子,專管探路撬鎖,背上總背著個裝黑狗血的葫蘆,葫蘆口塞著的紅布都泛著黑,像是浸過血;穿蒙古袍的卓瑪,是老沙從當(dāng)?shù)啬撩袷掷铩敖墶眮淼南驅(qū)?,她手里總攥著串綠松石佛珠,走一步念一句經(jīng)文,佛珠表面的包漿厚重得發(fā)烏,湊近了能聞到股鐵銹味,透著股說不出的寒意。
“老沙,這地方邪性得很?!焙镒佣自诘厣希种复林鴥鐾辽系牧押?,指尖剛碰到冰面就猛地縮回——凍土的寒氣像針一樣扎進(jìn)骨頭里?!澳憧催@土,是‘陰寒土’,挖開三尺都凍著冰碴,按手記里的說法,這種土底下的墓,十有八九藏著‘鐵面尸’,碰了的人,連骨頭都能凍成渣?!?/p>
老沙啐了口帶冰碴的唾沫,唾沫落在雪地上,瞬間凍成個小冰粒。他把沒削完的羊肉扔給副駕的卓瑪,羊肉上還沾著他的血——剛才削肉時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血滴在羊肉上,很快就變成了黑紅色?!吧偎麐審U話!老子在北疆挖了五年,什么尸沒見過?去年在阿勒泰挖了個遼代墓,里面的干尸還想咬我,最后還不是被我燒成了灰?”他摸出懷表看了眼,“今晚三更,等月亮躲進(jìn)烏云里,咱們就動手,天亮前必須撤出來——要是被牧民發(fā)現(xiàn),咱們都得喂狼?!?/p>
我攥著爺爺?shù)氖钟洠讣庠凇昂陲L(fēng)口墓,鐵面封喉,忌見月”的字跡上反復(fù)摩挲。紙頁已經(jīng)發(fā)黃發(fā)脆,上面還沾著些暗紅色的斑點(diǎn),像是干涸的血。北疆的風(fēng)裹著雪粒,砸在車窗上“啪啪”響,像有人在用指甲抓玻璃。遠(yuǎn)處的黑風(fēng)口在夜色里像張開的鬼嘴,偶爾傳來幾聲狼嚎,卻不是常見的悠長聲,是短促的、帶著痛苦的嘶吼,聽得人后頸發(fā)僵。更讓我心慌的是,沿途的枯樹上都纏著發(fā)黑的獸骨,有的是狼骨,有的是人骨,骨頭縫里卡著些碎布片,是元代軍服的料子,風(fēng)一吹就發(fā)出“嘩啦”的聲響,像有人在扯衣服,還夾雜著細(xì)微的“咔嗒”聲,像是骨頭在互相碰撞。
“別磨蹭了!”卓瑪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股草原特有的沙啞,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僵硬,“再等下去,‘守墓狼’該醒了。”她掀開蒙古袍的袖口,露出小臂上的傷疤——一道蜿蜒的疤痕,有食指粗,邊緣泛著青黑色,像是凍壞的傷口,從未愈合過?!叭昵拔野謥磉@里找丟失的羊,再也沒回去。后來牧民在黑風(fēng)口撿到他的蒙古刀,刀上沾著鐵屑,還有些黑色的碎肉——老牧民說,那是鐵面尸身上的肉,碰了就會被纏上。”
我們踩著沒膝的積雪,往黑風(fēng)口的方向走。雪沒到膝蓋,每走一步都要費(fèi)很大力氣,積雪灌進(jìn)靴子里,很快就凍成了冰,貼著皮膚生疼。越往里走,空氣越冷,連呼出的白氣都能瞬間凍成冰碴,落在睫毛上,很快就結(jié)了層白霜。走到一處斷崖前,老沙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崖底,聲音發(fā)緊:“看,就是那里!”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心臟猛地一沉,差點(diǎn)摔進(jìn)雪地里。崖底有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兩側(cè)立著兩尊石狼,有半人高,狼眼是用黑石鑲嵌的,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是真的狼眼,正盯著我們。洞口的雪地上,沒有任何腳印,卻散落著幾截?cái)嗔训蔫F鏈,鏈環(huán)上刻著細(xì)密的梵文,每一節(jié)都凍得發(fā)黑,輕輕一碰就簌簌掉冰碴,還能聞到股淡淡的鐵銹味,混著腐爛的氣息。
“這是‘鎖魂鏈’?!蔽曳_爺爺?shù)氖钟?,指著里面的插圖——圖上畫著一條鐵鏈,鏈尾拴著個戴鐵面具的人,旁邊寫著幾行小字,“元代將軍墓常用這種鐵鏈封墓,鏈尾拴著‘鐵面尸’,尸身是用戰(zhàn)死的將軍尸體煉制的,面具是用隕鐵打造的,上面淬了劇毒。一旦有人闖進(jìn)來,尸體會順著鐵鏈爬出來,用鐵面具上的尖刺扎穿人的喉嚨,再把尸體拖進(jìn)棺里當(dāng)‘殉葬’,讓死者的魂魄永遠(yuǎn)困在墓里,給將軍守墓?!?/p>
老沙根本沒聽進(jìn)去,從背包里掏出洛陽鏟,鏟頭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肮芩裁存?,只要有寶貝,就算里面是閻王爺,老子也得撈一把。猴子,你先下去探路——要是發(fā)現(xiàn)寶貝,少不了你的好處?!?/p>
猴子臉色發(fā)白,嘴唇都凍得發(fā)紫,卻不敢違抗。他從背包里掏出探照燈,打開開關(guān),光柱卻很暗,像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吧掣?,我……我能不能不去?這地方太邪了,我總覺得有東西在盯著我。”
“你他媽不去,老子現(xiàn)在就把你推下去喂狼!”老沙瞪了他一眼,從背包里掏出把匕首,扔給猴子,“拿著這個,要是遇到什么東西,就用匕首捅——記住,別碰鐵面尸的面具,不然你死定了。”
猴子沒辦法,只能背著探照燈,順著洞口的冰棱往下爬。冰棱很滑,他每爬一步都要抓牢,探照燈的光柱在洞里晃來晃去,照出巖壁上的一道道劃痕,像是指甲抓出來的。我們趴在洞口,聽著里面?zhèn)鱽淼蔫F鏈拖地聲,“咔嗒、咔嗒”,很有節(jié)奏,像是有人在慢慢走。突然,猴子的聲音傳了上來,帶著哭腔,還夾雜著牙齒打顫的聲音:“老沙……快……快拉我上去!下面有……有個戴鐵面具的東西!它在盯著我!”
老沙和卓瑪趕緊拽著繩子,把猴子拉了上來。猴子癱在地上,渾身發(fā)抖,探照燈掉在雪地里,還在亮著,光柱照在他的臉上,能看到他的瞳孔里滿是恐懼。他的褲子濕了一片,是嚇尿了?!吧掣纭旅媸莻€地宮,中間有個石臺,石臺上放著口鐵棺,棺旁邊站著個穿盔甲的人,臉上戴著鐵面具,有碗口大,面具中央有根尖刺,泛著冷光。他手里攥著鐵鏈,鐵鏈上還纏著……纏著人的骨頭,有手骨,有腿骨,還有個頭骨,眼睛里還嵌著塊黑石,和石狼的眼睛一樣!”
我心里咯噔一下,爺爺?shù)氖钟浝飳戇^,這種“鐵面尸”是用戰(zhàn)死的將軍尸體煉制的,尸體被泡在劇毒的藥水里,再用隕鐵打造的面具封住臉,防止尸體腐爛。面具上的尖刺淬了劇毒,只要被尖刺扎到,血液會瞬間凝固,皮膚會慢慢變成青黑色,最后變成和鐵面尸一樣的怪物。更可怕的是,鐵面尸能感知活人的氣息,只要有人靠近,就會順著鐵鏈爬過來,把人拖進(jìn)棺里,讓尸體變成新的“守墓人”。
“怕什么!”老沙從背包里掏出糯米和桃木劍,糯米是用紅布包著的,已經(jīng)有些受潮,桃木劍上還刻著些歪歪扭扭的符文,像是隨便畫的。“這是我從一個游方道士手里買的,說能驅(qū)邪——糯米撒在尸身上,尸身就會動彈不得;桃木劍戳在尸身上,能讓尸體魂飛魄散。走,下去!”
我們順著冰棱,慢慢爬進(jìn)地宮。地宮很大,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頂部刻著星象圖,用銀粉涂過,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的白光,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陰冷。地面上鋪著一塊黑色的氈毯,上面繡著金色的狼紋,狼眼是用紅寶石鑲嵌的,卻已經(jīng)發(fā)黑,像是被血染紅過。氈毯被無數(shù)道鐵鏈劃得稀爛,露出底下的青石板,石板上刻著些梵文,還有些暗紅色的斑點(diǎn),像是干涸的血。氈毯兩側(cè),整齊地?cái)[放著幾十具盔甲,都是元代的樣式,盔甲里空無一人,只有頭盔滾落在地,每個頭盔里都積著黑紅色的液體,像是凝固的血,還泛著淡淡的腥氣。有的頭盔里還卡著些頭發(fā),是黑色的,很長,像是女人的頭發(fā)。
最中間的石臺上,放著一具巨大的鐵棺,有兩米長,一米寬,棺身上鑲嵌著無數(shù)顆綠松石,在銀粉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不是常見的綠色,是泛著青黑的綠光,像是腐爛的東西發(fā)出的光。棺蓋上面,纏著四條粗壯的鐵鏈,有碗口粗,鏈頭都拴在棺蓋的狼形扣上,狼形扣是用青銅打造的,狼眼是用黑石鑲嵌的,和洞口的石狼一模一樣。鐵鏈上還纏著些碎布片和骨頭,有的是獸骨,有的是人骨,骨頭已經(jīng)發(fā)黑,輕輕一碰就會碎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