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巖壁上的藤蔓往下滑時,腰間的羅盤突然“嗡”地一聲炸響,指針?biāo)槌蓛砂?,掉進下方漆黑的地縫里。老煙槍在我上方罵罵咧咧:“狗日的林小子,你他媽踩穩(wěn)點!這‘懸魂縫’的石頭滑得很,掉下去連骨頭都撿不著!”
我叫林野,本該在考古隊整理楚簡,卻被發(fā)小老煙槍騙來湘西——他說地縫深處藏著南宋的懸棺,棺里有件“鳳凰銜玉盞”,能換夠我們倆下半輩子的酒錢。同行的還有個穿苗服的女人,叫阿朵,是老煙槍從黑市找來的向?qū)?,她手里總攥著串銀鈴,走一步響一下,說是“驅(qū)瘴氣的”,可我總覺得那鈴聲里裹著股說不出的冷意。
“再往下三十丈就是棺臺了?!卑⒍涞穆曇魪那懊?zhèn)鱽?,她的苗繡裙擺掃過巖壁上的苔蘚,留下道暗綠色的痕跡。我借著頭頂探照燈的光往下看,地縫底部像張張開的巨嘴,霧氣繚繞,偶爾傳來“嘀嗒”聲,不知道是水滴還是別的什么東西在響。老煙槍突然“咦”了一聲,指著我旁邊的巖壁:“你看這是什么?”
我轉(zhuǎn)頭望去,只見巖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苗文,中間嵌著塊血色的石板,上面畫著個女人的臉,眼睛是兩個黑洞,嘴角咧到耳根,手里抓著顆血淋淋的頭顱。阿朵看到石板,突然臉色發(fā)白,銀鈴攥得更緊了:“這是‘噬魂臉’,是守棺的巫咒,咱們不該來的……”
“少他媽嚇唬人!”老煙槍掏出洛陽鏟,在石板上敲了敲,“老子盜過的墓比你走的路還多,什么巫咒邪祟,在老子這兒都是狗屁!”他剛想把洛陽鏟插進石板,阿朵突然撲過來攔住他:“不能碰!碰了會驚動‘棺靈’的!”
可已經(jīng)晚了,洛陽鏟剛碰到石板,地縫里突然刮起一陣陰風(fēng),霧氣翻涌著往上竄,探照燈的光變得忽明忽暗。阿朵手里的銀鈴瘋狂作響,串鈴的紅繩“啪”地斷了,銀鈴掉進霧氣里,傳來一陣清脆的碰撞聲,然后就沒了動靜。
“跑!”阿朵尖叫著轉(zhuǎn)身往上爬,我和老煙槍也慌了,跟著她往上跑。可腳下的藤蔓突然變得像蛇一樣,纏在我們的腳踝上,越收越緊。巖壁上的“噬魂臉”眼睛里流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巖壁往下淌,落在藤蔓上,藤蔓瞬間變得更加粗壯,把我們死死捆在巖壁上。
“救……救命!”老煙槍掙扎著,從背包里掏出匕首,想割斷藤蔓,可匕首剛碰到藤蔓,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插進巖壁里。我看著那些暗紅色的液體慢慢爬上來,心里突然想起爺爺說過的話——湘西懸棺里藏著苗疆的巫蠱,碰了懸棺的人,會被蠱蟲鉆進腦子里,變成行尸走肉。
就在這時,霧氣里傳來一陣女人的笑聲,很輕,卻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阿朵的身體開始發(fā)抖,聲音帶著哭腔:“是‘棺娘’……她出來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霧氣里慢慢飄出個穿南宋服飾的女人,長發(fā)披在肩上,臉色蒼白得像紙,手里端著個玉盞,盞里盛著暗紅色的液體,正是巖壁上淌下來的那種。她飄到我們面前,嘴角帶著笑,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們……是來拿我的玉盞的?”
“是……是又怎么樣!”老煙槍硬著頭皮喊,“識相的就把玉盞交出來,不然……不然老子炸了你的懸棺!”
女人的笑容突然消失,眼神變得冰冷:“炸?你們有那個本事嗎?三十年前,也有一群人來這里,想搶我的玉盞,最后……都成了我的‘養(yǎng)蠱人’?!彼f著,指了指地縫底部,霧氣慢慢散開,我看到下方的棺臺上,擺著十幾具干尸,每具干尸的胸口都插著根銀簪,和阿朵頭上戴的一模一樣。
阿朵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癱軟下去:“那些……那些是我阿娘他們的隊伍……當(dāng)年阿娘說去山里采草藥,再也沒回來……”
女人飄到阿朵面前,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你的阿娘很勇敢,她想毀掉玉盞,卻被我的蠱蟲咬了。我留著她的尸體,是想等她的親人來,把這玉盞的秘密告訴你們。”
我突然明白,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棺娘”,而是守護玉盞的苗疆巫女。她告訴我們,這“鳳凰銜玉盞”里裝的不是玉,而是“噬魂蠱”,南宋時期,苗疆的首領(lǐng)為了防止蠱蟲外泄,把蠱蟲封在玉盞里,藏在懸棺中,還下了巫咒,凡是想偷玉盞的人,都會被蠱蟲寄生,變成干尸。
“那三十年前的人……”阿朵哽咽著問。
“他們是想把蠱蟲賣給外國人,”女人的眼神變得憤怒,“我沒辦法,只能用巫咒把他們困住,不讓蠱蟲流出去?,F(xiàn)在,你們來了,我知道,是時候把玉盞毀掉了?!?/p>
女人解開我們身上的藤蔓,帶著我們往地縫底部走。棺臺是用整塊青石雕成的,上面擺著三具懸棺,中間的那具懸棺上刻著鳳凰圖案,棺蓋微微敞開,里面果然放著個玉盞,盞里的暗紅色液體還在輕輕晃動。
“毀掉玉盞的方法,就在棺壁上?!迸酥钢鴳夜?,“需要用‘血親骨’做引,把蠱蟲引出來,再用苗疆的圣火焚燒。阿朵,你的阿娘是苗疆巫女的后代,你的骨頭里有‘血親骨’的力量?!?/p>
阿朵沒有猶豫,從頭上拔下銀簪,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道口子,鮮血滴在棺壁上。棺壁上的鳳凰圖案突然亮了起來,玉盞里的暗紅色液體開始沸騰,無數(shù)細小的蠱蟲從里面爬出來,朝著阿朵撲過去。女人趕緊點燃圣火,圣火的光芒照在蠱蟲身上,蠱蟲發(fā)出凄厲的尖叫,很快就被燒成了灰燼。
玉盞慢慢裂開,最后碎成了幾塊。女人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她笑著說:“我終于完成了使命,可以去見首領(lǐng)了?!闭f完,她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霧氣里。
我們爬上地縫時,天已經(jīng)亮了。阿朵把母親的干尸從棺臺上抱下來,埋在附近的山坡上,還在墳前種了棵桃樹。老煙槍把洛陽鏟和匕首扔在地上,說再也不盜墓了,要回老家種地。
我回到考古隊后,把湘西地縫的經(jīng)歷告訴了隊長。隊長說,這是我國首次發(fā)現(xiàn)南宋時期的苗疆巫蠱遺跡,對研究苗疆的歷史和文化有很大的價值。后來,考古隊派人去了湘西地縫,把懸棺和玉盞的碎片保護起來,還在附近設(shè)立了保護區(qū),禁止任何人進入。
有一次,我收到阿朵寄來的信,信里夾著片桃花瓣,她說,母親墳前的桃樹開花了,很漂亮。她還說,她成了苗疆的巫女,守護著地縫,不讓任何人再打擾那里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