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暮春,霧江灣跨海高架的合龍儀式剛結束,詭異的震顫就纏上了這座號稱“抗風冠軍”的橋梁。凌晨兩點,養(yǎng)護工老耿握著檢測儀器的手突然發(fā)抖——主橋面在無風的夜晚,竟泛起半米高的波浪,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綢帶。
“又動了?!蓖降馨サ穆曇魩е耷?,手電筒光柱里,護欄上的警示標隨著橋面起伏忽明忽暗。這已經是一周內第五次出現(xiàn)異常震顫,前晚更離譜,監(jiān)控拍到整段引橋像麻花般扭曲,可天亮后又恢復原狀。
老耿啐了口帶咸味的唾沫,往橋墩方向走。霧江灣的潮氣裹著股鐵銹味,鉆進鼻腔時帶著細微的刺痛。他摸了摸冰涼的橋身,指尖傳來規(guī)律的震動,像有人在橋底敲鼓,頻率穩(wěn)得嚇人。
工程指揮部里,總工程師陸振海正對著地質報告發(fā)呆。白紙黑字寫著“基巖穩(wěn)固,抗風等級達12級”,可現(xiàn)實是三臺檢測設備報廢,兩名工人在震顫中墜落受傷。更詭異的是,每次震顫發(fā)生時,附近的收音機都會傳出刺耳雜音,夾雜著模糊的海浪聲。
“陸總,當年的施工日志找到了。”資料員抱著泛黃的文件夾進來,聲音壓得極低,“1998年第一次建橋時,也發(fā)生過一模一樣的震顫,后來橋塌了,死了十二個人。”
陸振海猛地抬頭。他終于想起投標時看到的備注——霧江灣曾有過一座短命橋,通車三個月就在微風中坍塌,官方結論是“設計失誤”,但內部檔案里滿是“橋面詭異扭動”“聽見哭喊聲”的記載。
深夜的會議室里,老照片在投影儀上亮起:1998年的坍塌現(xiàn)場,扭曲的鋼梁像垂死的巨蟒,橋下漂浮著帶血的衣物。資料員指著照片角落:“這是當年的監(jiān)理,聽說他瘋了,天天喊‘橋在呼吸’?!?/p>
窗外,霧江灣的風突然大了起來,新建成的高架再次發(fā)出呻吟般的震顫。陸振海盯著晃動的燈光,突然發(fā)現(xiàn)震顫頻率竟和自己的心跳漸漸同步,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
檔案館的地下室里,張教授對著泛黃的事故報告嘆氣。作為橋梁工程史專家,他研究霧江灣坍塌事件二十年,始終覺得官方結論藏著貓膩。直到今天,他在報廢的設計圖紙夾縫里發(fā)現(xiàn)了一行鉛筆字:“卡門渦街?不,是活的。”
字跡是當年的主設計師李建明留下的。張教授立刻翻找補充材料,一張模糊的施工照片掉了出來:1998年的橋基旁,圍著一群面色慘白的工人,泥土里埋著半截藍色工裝,袖口還露著帶血的布條。
“找到了。”他顫抖著翻開監(jiān)理日記,1998年7月15日那頁寫著:“震顫加劇,工人說聽見橋里有人喊救命。李工非要炸橋基,說下面壓著東西?!毕乱豁撌强瞻祝蟮娜沼浽僖矝]出現(xiàn)李建明的名字。
張教授立刻聯(lián)系李建明的女兒李薇。電話里,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爸當年是被抬回家的,瘋瘋癲癲說‘橋吃了人’,三個月后就跳樓了。他枕頭下藏著塊鋼梁碎片,上面有牙印?!?/p>
當天下午,張教授帶著地質雷達來到霧江灣。新高架的陰影里,他發(fā)現(xiàn)舊橋遺址旁的海水泛著詭異的暗黑色,雷達掃描顯示,橋基下方有十二個不規(guī)則的陰影,像被包裹的人形,正隨著海水起伏輕微移動。
“這不可能?!敝中£惗⒅聊唬曇舭l(fā)顫,“卡門渦街只會產生周期性震動,不會有這種……活物般的反應?!?/p>
突然,雷達發(fā)出刺耳警報,屏幕上的陰影瞬間聚集,形成一個巨大的輪廓。與此同時,新高架傳來沉悶的巨響,一段護欄突然斷裂,墜入海中激起黑色的浪花。張教授抬頭望去,橋面竟在無風狀態(tài)下劇烈扭動,像1998年坍塌前的模樣。
“快跑!”他拉著小陳往遠處跑。身后,斷裂的護欄處滲出暗紅色的海水,順著橋身流淌,在地面匯成詭異的圖案,竟和監(jiān)理日記里畫的符咒一模一樣。
回到實驗室,張教授反復查看雷達數(shù)據(jù),突然注意到陰影的震動頻率——每分鐘七十二次,正好是成年人的正常心率。他猛地想起李建明的話,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當年的工人,或許不是死于坍塌,而是被橋“吞”了。
半年后,霧江灣高架成了夜班司機的噩夢。這段十公里的跨海橋梁,每晚十點后就會泛起濃霧,橋面震顫不止,導航永遠顯示“前方擁堵”,卻連車燈都見不到一盞。
林秋成為這里的收費員第三天,班長老周就給她立了規(guī)矩:“午夜別抬頭,別回應任何呼救,就算看到有人攔車,也別開閘?!?/p>
“周哥,這都是都市傳說吧?”林秋笑著擦桌子,她剛離婚,急需這份工作,沒心思管那些怪談。
老周卻掀開袖口,露出一道蜿蜒的傷疤:“前年有個收費員,半夜給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開了閘,第二天人就沒了,只在崗亭發(fā)現(xiàn)這個?!彼统鰝€生銹的安全帽,上面有個牙印形狀的破洞。
林秋的笑容僵在臉上。當晚十點,濃霧準時籠罩橋面,收費崗的暖氣突然失靈,玻璃窗上結滿了水汽。她剛要擦玻璃,就聽見外面?zhèn)鱽怼斑诉恕钡那脫袈?,像是有人在用頭撞護欄。
“開門……救救我……”沙啞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林秋透過水汽看去,霧里站著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背對著她,肩膀不停抽搐。
“對不起,已經封道了。”她硬著頭皮喊道。男人緩緩轉過身,林秋突然發(fā)現(xiàn)他沒有臉,脖子上纏著水草,傷口處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海水。
她猛地關掉擴音器,按下緊急按鈕??呻娫挍]了信號,監(jiān)控屏幕變成雪花,上面慢慢浮現(xiàn)出一行血字:“還差三個?!?/p>
就在這時,崗亭的門突然被推開,一股帶著鐵銹味的寒氣涌進來。林秋驚恐地看著男人伸出手,他的手指布滿青苔,指甲縫里嵌著泥沙——和1998年事故照片里的工人一模一樣。
直到凌晨四點,濃霧散去,男人才消失。林秋癱坐在地上,發(fā)現(xiàn)自己的制服沾滿了海水,崗亭的地板上,竟有十二個濕漉漉的腳印,其中十一個已經模糊,只有最后一個格外清晰。
接下來的日子,怪事接連發(fā)生。有司機報警說,在橋上看到十二個人影并排走,腳下的橋面跟著震顫;有人說夜里聽到橋里傳來電焊聲,湊近一看,鋼梁上全是新鮮的手?。涣智锔敲刻於寄茉谑召M窗口發(fā)現(xiàn)貝殼,殼里裝著黑色的泥沙,散發(fā)著腐朽的味道。
她忍不住上網(wǎng)搜索“霧江灣高架事故”,發(fā)現(xiàn)當年的十二名死者都是電焊工,尸體至今沒找到。一條匿名留言讓她渾身冰涼:“橋是活的,靠吞噬活物維持共振。當年的人沒補夠,現(xiàn)在要找替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