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房子是他家婚前蓋的,地也是他家的,我能分到嗎?”李秀英急切地問。
“如果是婚前財產(chǎn),可能比較困難,但如果是婚后翻修或者擴建的,您可以要求補償。再者,您為家庭付出這么多年,理應獲得一定的經(jīng)濟補償。”張女士解釋道,“我們婦聯(lián)可以為您提供法律援助?!?/p>
一絲希望從李秀英心中升起:“真的嗎?你們能幫我?”
“當然,保護婦女權益是我們的工作?!睆埮窟f給她一張名片,“有時間可以來鎮(zhèn)上找我們,詳細談談?!?/p>
李秀英小心翼翼地收起名片,仿佛揣著一顆火種回家。
然而這顆火種很快就被現(xiàn)實澆滅了。
當她試探性地向王大力提出離婚和財產(chǎn)分割的想法時,換來的是一頓更加兇狠的毒打。
“離婚?你想得美!老子就是打死你,也不會讓你帶著王家的東西走!”王大力邊打邊罵,“還敢去聽什么婦聯(lián)講座?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這次,連婆婆也加入了罵戰(zhàn):“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們王家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還想分家產(chǎn)?做你的白日夢!”
更讓李秀英心痛的是,兒子小軍冷眼看著這一切,不僅不勸阻,反而說:“媽,你就消停點吧,別整天惹爸生氣。”
那天晚上,李秀英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偷偷跑到村口的小賣部,用公用電話撥通了張女士給她的號碼。
電話那頭,張女士聽完了她的哭訴,沉默了一會兒,說:“大姐,這種情況,我們建議您先逃離那個環(huán)境,到鎮(zhèn)上的庇護所來住一段時間。這里提供食宿,您可以安心找工作,然后再慢慢打離婚官司?!?/p>
“庇護所?”李秀英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
“是的,專門為家暴受害者提供的臨時住所。不過。。。。。?!睆埮开q豫了一下,“這里最多只能住三個月,之后您就得自己找地方住了?!?/p>
三個月。李秀英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三個月后,她能找到工作和住處嗎?一個三十八歲、只有小學文化、除了農(nóng)活和家務什么都不會的農(nóng)村婦女,在鎮(zhèn)上能生存下去嗎?
回到家里,李秀英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她照常起床做早飯,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顫抖得連勺子都握不穩(wěn)。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她都已經(jīng)到了極限。
早飯后,等王大力下地干活,婆婆去串門,孩子們上學去了,李秀英走進自己睡了十五年的臥室,從衣柜最底層摸出一個小布包。里面是她這些年偷偷攢下的二百多元錢和那張已經(jīng)揉皺的名片。
她換上一件還算整潔的衣服,對著鏡子梳理好頭發(fā),然后走出家門,沒有回頭。
走到村口時,遇見了從鎮(zhèn)上回來的小敏。
“秀英姐,你去哪兒?”小敏看著她手里的布包,驚訝地問。
李秀英停下腳步,望著通向鎮(zhèn)上的那條路,輕輕說:“我不知道能去哪里,但我知道不能再留在那里了?!?/p>
小敏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她快步走回家,不一會兒又跑回來,塞給李秀英五百元錢:“秀英姐,拿著。鎮(zhèn)上的紡織廠正在招工,包吃住,雖然辛苦,但至少是個開始?!?/p>
李秀英的眼眶濕潤了,她想推辭,但小敏堅持讓她收下:“別嫌少,等我下個月發(fā)工資了再幫你?!?/p>
握著那五百元錢,李秀英突然覺得前方的路不再那么渺茫。她向小敏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轉身走向通往鎮(zhèn)上的路。
路很長,她的腳步很慢,但每一步都堅定地向前。
也許她最終還是會無處可去,無家可歸。但至少此刻,她選擇了走向一個可能被打死,但絕不會被打敗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