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67章 七年不敵七日……（第2頁）

午休時，周振的電話打了進(jìn)來，背景音是悠揚(yáng)的鋼琴曲：“小禮物，希望你喜歡。那天看你穿米色風(fēng)衣，配這條應(yīng)該很襯?！?/p>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點(diǎn)慵懶的笑意。林薇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光滑冰涼的絲巾，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天他推名片時，若有似無擦過她手背的微麻觸感。

“太貴重了，周總，這……”

她喉嚨有些發(fā)干。

“叫我名字就好?！?/p>

周振打斷她，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一條絲巾而已，配得上你。晚上有空嗎？帶你去嘗嘗那家鵝肝？位置訂好了?！?/p>

林薇握著手機(jī)，辦公室里空調(diào)的冷風(fēng)吹在她后頸，她卻感到一陣莫名的燥熱。工位隔板上貼著的，是她和丈夫、孩子去年在普通游樂場拍的全家福，照片里陳默笑得憨厚，懷里抱著咧嘴大哭的兒子。她移開目光，看向窗外鋼筋水泥的叢林，喉嚨里輕輕滾出一個字：“好。”

紙醉金迷的氣息在第七天晚上達(dá)到了頂峰。

私人會所的頂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到近乎燃燒的夜景。水晶吊燈折射著迷離的光，空氣里浮動著高級香檳和雪茄的混合氣味。周振將一份文件輕輕推到林薇面前，姿態(tài)閑適地靠在寬大的絲絨沙發(fā)里，指尖的雪茄燃著一點(diǎn)暗紅。

“看看？”他嘴角噙著笑，眼神像帶著鉤子，“跟著我，這些…只是開始?！?/p>

林薇的目光落在文件上。那是一份股權(quán)代持協(xié)議的草案，數(shù)字后面的零多得像一串令人眩暈的密碼。她端起面前剔透的水晶杯，里面琥珀色的液體晃動著，映出她此刻微微發(fā)燙的臉頰和眼底掙扎又渴望的光。城市的燈火在她瞳孔里瘋狂跳躍、燃燒，最終蓋過了家里那盞永遠(yuǎn)為她亮著的、暖黃色的舊壁燈。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像一條淬火的蛇，一路燒灼下去。

她放下杯子，杯底碰觸到光潔的桌面，發(fā)出“?！币宦暣囗?。

“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清晰，冷靜，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然。

回到家已是深夜?？蛷d只亮著一盞昏暗的壁燈，陳默蜷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身上搭著一條薄毯，電視屏幕無聲地閃爍著藍(lán)光。林薇沒有開大燈，她徑直走進(jìn)臥室，拖出了那個藏在衣柜深處、幾乎全新的24寸登機(jī)箱。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利落。她只拿走了自己的衣服、化妝品、首飾盒，還有那條觸手冰涼的愛馬仕絲巾。屬于這個家的、陳默為她添置的一切，包括床頭柜上那個她曾經(jīng)說喜歡的卡通水杯，都被她像丟棄垃圾一樣，留在了原地。

行李箱的滾輪碾過木地板，發(fā)出輕微的、持續(xù)的轱轆聲。這聲音終于驚醒了沙發(fā)上的人。陳默猛地睜開眼，茫然地看向聲音來源。當(dāng)他看清林薇手中的行李箱和她臉上那層冰封般的漠然時，混沌的睡意瞬間被驚惶擊得粉碎。

“薇薇？”他聲音發(fā)顫，幾乎是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拖鞋都沒穿好就踉蹌著沖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么晚了…你去哪？出差嗎？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林薇用力甩開他的手，力道大得讓陳默往后趔趄了一步。她沒看他，繼續(xù)拖著箱子往玄關(guān)走。

“薇薇！等等！”陳默慌了神，眼神倉皇地四處搜尋，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瞥見廚房保溫鍋里還溫著的宵夜——一小碗她喜歡的酒釀圓子，旁邊碟子里是兩個剝得干干凈凈、圓潤光滑的水煮蛋。那是他每晚雷打不動為她準(zhǔn)備的，怕她晚上餓。他幾乎是撲過去，手忙腳亂地抓起碟子里那個溫度剛剛好的水煮蛋，又跌跌撞撞地追到玄關(guān)。

林薇已經(jīng)換好了鞋，手搭在了冰涼的門把手上。

“薇薇…帶著，路上餓了吃…”陳默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哀求，他把那個剝得完美無瑕的雞蛋急切地遞到她面前，掌心因?yàn)榫o張和用力而微微汗?jié)?，那瑩白的蛋清在他微微顫抖的手心里，也仿佛跟著一起瑟縮著。

林薇終于側(cè)過頭，目光落在那只遞過來的、握著雞蛋的手上。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因?yàn)槌Ｄ曜黾覄?wù)顯得有些粗糙，指甲修剪得很干凈。她順著這只手，看向陳默那張寫滿恐慌和不解的臉。他的眼神像被拋棄的小狗，濕漉漉的，盛滿了七年如一日、此刻卻顯得無比廉價的愛意和卑微的討好。

她的視線沒有在他臉上停留超過一秒。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那枚圓潤的、被他視若珍寶捧在手心的雞蛋上。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而是一個淬了冰的、充滿無盡輕蔑和厭倦的弧度。

“陳默，”她的聲音很平，沒有任何起伏，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shí)，“省省吧。別總做這些…”她頓了頓，舌尖似乎卷過一絲嘲諷的冷意，清晰地吐出最后三個字，“沒出息的事?！?/p>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cái)Q開了門把手?！斑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門被拉開，樓道里感應(yīng)燈慘白的光線瞬間涌了進(jìn)來，吞噬了玄關(guān)最后一點(diǎn)暖意。她沒有絲毫停頓，拖著她那個輕便的、只裝著“未來”的行李箱，一步跨了出去。

門在她身后緩緩合攏，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隔絕了內(nèi)外兩個世界。

陳默僵立在原地，像一尊驟然失去所有支撐的泥塑。那只伸出去的手還懸在半空，維持著遞送的姿勢。掌心里，那枚剛剛還帶著體溫的雞蛋，此刻只剩下冰冷滑膩的觸感，蛋清似乎也失去了光澤，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和脆弱。

樓道里，行李箱滾輪的聲音由近及遠(yuǎn)，越來越快，越來越輕，最終消失在電梯下行的嗡鳴里。

感應(yīng)燈熄滅了。

玄關(guān)徹底陷入一片冰冷的、凝固的黑暗。只有他掌心里那枚被遺棄的雞蛋，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徒勞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