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海的嘴唇動了動,發(fā)出微弱的聲音:“。。。水。。?!?/p>
王秀蘭忙倒來溫水,小心地喂他喝下。李大海喝得很急,嗆得咳嗽起來。王秀蘭輕輕拍他的背,動作熟練得像是經(jīng)常這樣做——事實上,她確實經(jīng)常這樣照顧喝醉的他,只不過通常換來的是一頓打罵。
喝過水,李大海又昏睡過去。但這次短暫的清醒給了王秀蘭一絲希望。
住了半個多月院,李大??偹隳芟麓擦?。他的身體恢復得不錯,但記性差了不少,經(jīng)常前言不搭后語,有時候連自己為什么住院都記不清。
醫(yī)生說是暫時性失憶,可能恢復,也可能永久如此。
婆婆來看他時,又當著醫(yī)生護士的面數(shù)落王秀蘭:“你看你把家搞得,地里的草都快比苗高了!要不是我兒子摔了,你能這么偷懶?”
王秀蘭剛想解釋自己這些天都在醫(yī)院照顧,根本沒時間回家,李大海突然開口了,聲音啞啞的:“媽,你別罵她了?!?/p>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婆婆眼睛瞪得溜圓:“你說啥?你護著她?”
李大海沒看他媽,轉(zhuǎn)頭瞅著王秀蘭,眼神有點茫然,又有點別的什么:“我。。。我好像記得,那天在大棚里,是我踹她了?”
王秀蘭手一抖,碗里的水灑了出來。這是李大海第一次承認自己動手打她。在過去的日子里,即使他把她打得鼻青臉腫,也從不認錯,反而說是她“自找的”。
婆婆一下子炸了:“你胡說什么!肯定是摔糊涂了!她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
但李大海沒再接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從那天起,李大海像是變了個人。雖然還是不太愛說話,但再也沒動過手。有時候王秀蘭干活累得直不起腰,他會默默遞瓶水過去。有次王秀蘭在洗衣服,他居然主動幫忙拎水——雖然一言不發(fā),但這個舉動已經(jīng)讓王秀蘭受寵若驚。
婆婆見狀更加不滿,時常找茬罵人:“裝什么好人?要不是你,我兒子能成這樣?”
但李大??倳驍嗨骸皨?,少說兩句?!?/p>
最讓王秀蘭意外的是,一天晚上,小丫在病房里畫畫,不小心把水彩筆弄到了李大海的病號服上。孩子嚇得瑟瑟發(fā)抖,下意識地用手護住頭——這是多年挨打后形成的條件反射。
王秀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準備沖過去護住孩子,卻見李大海愣了一下,然后笨拙地摸了摸小丫的頭:“沒事,洗洗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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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驚愕地抬頭,眼睛瞪得圓圓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王秀蘭站在病房門口,鼻子突然一酸。
那天夜里,等李大海睡下后,王秀蘭從口袋里掏出那顆已經(jīng)有些融化變形的薄荷糖,輕輕放在丈夫的床頭柜上。糖紙在月光下泛著微弱的光澤,像是一個無聲的見證。
一個月后,李大海終于可以出院了。結(jié)賬時,王秀蘭看著那張長長的費用清單,手止不住地發(fā)抖。這么多錢,得多少年才能還清???
她偷偷看了眼婆婆,后者臉色鐵青,但出乎意料地沒有發(fā)火,只是默默掏出一個布包,一層層打開,取出里面所有的錢——有整有零,甚至還有幾個硬幣。
“拿去?!逼牌虐彦X塞給王秀蘭,語氣依然生硬,但少了往日的尖銳。
王秀蘭數(shù)了數(shù),發(fā)現(xiàn)比實際需要的還多出一些。她驚訝地抬頭,婆婆卻扭開臉:“剩下的買點肉,大海需要補補。”
回村的路上,三人罕見地沉默著。李大海坐在三輪車斗里,望著路兩旁的莊稼地出神。小丫偎在王秀蘭懷里,時不時偷偷看一眼爸爸,眼神里既有畏懼又有好奇。
快到家時,李大海突然開口:“地里的草,明天我去薅?!?/p>
王秀蘭愣了片刻,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你、你剛好利索,再歇幾天吧。。?!?/p>
“沒事?!崩畲蠛:喍痰卣f,然后又補充了一句,“你看著小丫就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