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窗前,望著外面漸漸暗下去的天空。秋意已濃,梧桐葉片片飄落,鋪滿了小區(qū)的人行道。她攏了攏披肩,感覺一絲涼意從窗縫鉆進來,直透心底。
這年她四十八歲,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活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手機在茶幾上震動了一下,她沒有去看。無非是廣告或者小區(qū)通知,再不會有那個曾經(jīng)會問她“晚飯想吃什么”的人發(fā)來的消息。丈夫周明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回家了,事實上,他上周正式提出離婚,說遇見了真愛,而那真愛不是別人,正是林晚大學(xué)時代最要好的閨蜜楊晴。
“真是俗不可耐的故事?!绷滞懋?dāng)時竟笑了出來,周明被她笑得不知所措,那張曾經(jīng)讓她癡迷的臉上寫滿了尷尬與不解。他當(dāng)然不會懂,她笑不是因為開心,而是因為人生這出戲?qū)嵲谔玖?,連編劇都不敢這么寫。
廚房里的水燒開了,哨音嗚咽著。林晚慢慢走過去關(guān)掉煤氣,給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茶杯溫?zé)嶂氖?,但那點暖意遲遲滲不進皮膚里去。
她想起母親生前常說:“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母親走的那年也是秋天,肺癌帶走了她,從確診到離世不過四個月。父親則在一年前因心臟病突發(fā)先走了,老兩口感情好得一輩子沒紅過幾次臉,連離開都舍不得相隔太久。
父母合葬在老家的山坡上,面朝一片稻田。下葬那天,林晚站在墳前竟流不出眼淚,只是覺得胸口堵得慌,像被人塞了一團浸水的棉花。周明當(dāng)時摟著她的肩,輕聲說:“以后我會好好照顧你。”誰能想到,不過三年光景,物是人非。
門鈴響了。
林晚放下茶杯,遲疑了一下才去開門。門外站著兒子周旭,手里提著個保溫桶。
“媽,我讓阿姨燉了雞湯,拿來給你嘗嘗?!敝苄裥χM門,脫下鞋子整齊地擺在鞋柜里。他今年二十三歲,剛參加工作一年,和交往三年的女友租了間小公寓同居了。
“又不是周末,怎么跑過來了?”林晚接過保溫桶,聞到從蓋縫中飄出的香氣。
“想你了不行???”周旭湊過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這個舉動自他長大后已經(jīng)很少有了。林晚心里明白,兒子是知道了離婚的事,擔(dān)心她。
母子二人坐在餐桌前,林晚小口喝著雞湯,周旭則講著工作中的趣事,刻意避談父親。林晚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忽然想起他小時候,每次生病發(fā)燒都要摟著她的脖子才能睡著。
那時總覺得日子漫長,盼著他快些長大。如今他真的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需要母親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這是自然規(guī)律,林晚懂得,只是難免有些悵然。
“媽,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嗎?”周旭最終還是沒忍住,試探著問。
“打算?”林晚放下湯勺,“上班,下班,吃飯睡覺,能有什么打算?”
“不是,我是說。。。。。。你要不要出去旅旅游?散散心?我出錢?!?/p>
林晚笑了:“你那點工資還是留著娶媳婦吧。我沒事,真的?!?/p>
送走兒子后,屋子里又恢復(fù)了寂靜。林晚洗了保溫桶,放在一旁準備明天送還。她走到書柜前,抽出一本舊相冊。
照片里的她二十出頭,站在大學(xué)校園的櫻花樹下,笑得燦爛。身旁是楊晴,兩個姑娘手挽著手,像一對親姐妹。那時候她們約定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將來結(jié)婚互相當(dāng)伴娘,生孩子要認干親。
后來林晚和周明戀愛,楊晴是第一個知道的。周明請楊晴吃了好幾頓飯,拜托她在林晚面前多說好話。那些年,他們?nèi)齻€人常常一起出去玩,周明甚至開玩笑說要不要再找個男生湊成兩對。
翻過一頁,是婚禮照片。林穿著潔白婚紗,楊晴作為伴娘站在她身旁,周明看著她的眼神滿是愛意。那天敬酒時,楊晴說:“祝你們白頭偕老,永遠幸福。”聲音哽咽,當(dāng)時林晚以為她是太感動了,現(xiàn)在想來或許是別的情緒。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連續(xù)震動。林晚拿起來看,是周明發(fā)來的消息:
“林晚,我們能不能好好談?wù)??有些事情可能你誤會了。”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感情的事真的說不清?!?/p>
“楊晴也很痛苦,她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p>
林晚放下手機,沒有回復(fù)。能誤會什么?她親眼見過他們手牽手在商場逛街,那親昵的姿態(tài)絕不是一朝一夕能養(yǎng)成的。那天她本是去買給周明的生日禮物,想給他個驚喜,沒想到驚喜成了驚嚇。
她沒當(dāng)場揭穿,默默回家了。周明晚上回來還假裝無事發(fā)生,直到她平靜地問:“你和楊晴什么時候開始的?”
那一刻周明臉上的表情復(fù)雜得難以形容,驚慌,羞愧,但最后竟然有一絲解脫。
“半年了?!彼f,“本來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