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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俗世清醍（第1頁）

窗外是城市常見的黃昏，天際線被切割成模糊的碎片，夕陽的余暉給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染上了一種不太真實的暖金色。林薇站在自家陽臺上，剛收進(jìn)來的衣服帶著陽光烘烤過的蓬松氣息，她一件件仔細(xì)折疊，動作不疾不徐。廚房里傳來輕微的響動，是丈夫周明在準(zhǔn)備晚餐，油煙機低沉的嗡鳴與鍋里食材滋啦的輕響，交織成一段平淡而安心的家居協(xié)奏曲。

這已經(jīng)是他們在這座城市扎根的第七個年頭。房子不大，貸款尚未還清，但窗明幾凈，綠植葳蕤，充滿了生活的踏實感。

門鈴響了。林薇擦擦手去開門，門外是她多年的閨蜜，蘇曼。蘇曼臉上帶著一絲倦容，手里提著一袋剛買的橙子。

“快來，正好，周明炒了你愛吃的辣子雞丁?！绷洲毙χ舆^袋子。

餐桌上，氣氛融洽。周明話不多，只是默默將菜往兩位女士面前推了推，然后細(xì)心地將辣椒更多的部分撥到自己碗里——他知道林薇吃辣一般，蘇曼卻無辣不歡。飯后，周明自然地收拾碗筷進(jìn)了廚房，將空間留給了她們。

蘇曼窩在客廳柔軟的沙發(fā)里，看著廚房里周明忙碌的背影，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一種回顧往事的復(fù)雜情緒：“薇薇，有時候想想，當(dāng)年要是聽了我媽的話，可能現(xiàn)在……也結(jié)不了婚?！?/p>

林薇給她倒了杯溫水，在她身邊坐下，投去詢問的目光。她知道，蘇曼要開啟一段關(guān)于過去的回憶了。

“還記得我第一次帶周明回家見父母嗎？”蘇曼的聲音低沉下來，將那段塵封的、帶著些許火藥味的往事緩緩道來。

那是六年前的春天，蘇曼帶著戀愛兩年的周明，第一次回到她位于南方小城的家。一路上，周明顯得有些沉默，他本就話少，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更是緊張得手心微微出汗。蘇曼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給他一個“一切有我”的眼神。

到家時，蘇曼的父母早已等候多時。母親李素琴臉上堆著熱情的笑，眼神卻像最精密的掃描儀，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將周明仔細(xì)打量了個遍。父親則相對含蓄，招呼著坐下喝茶。

一頓氣氛微妙的午飯過后，李素琴便迫不及待地將女兒拉進(jìn)了里屋，關(guān)上了房門?？蛷d里，只剩下周明和蘇父，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聊著些不痛不癢的話題。

房間里，李素琴壓低了聲音，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審視：“曼曼，媽跟你說，這男孩，臉模子長得是蠻好，清清秀秀的。但是……”她頓了頓，那個“但是”后面跟著重重的疑慮，“個子是不是有點矮？看起來悶葫蘆一樣，不愛說話，估計膽子也小。他家里情況你清楚吧？本地人是不錯，可有兩個兒子，將來分家產(chǎn)也好，買房子也罷，恐怕都指望不上多少。這年頭，沒個房子，在大城市里怎么立腳？”

一個個問題，像冰冷的石子，砸在蘇曼的心上。她知道母親是為她好，怕她吃苦，但這種基于表面和世俗標(biāo)準(zhǔn)的評判，瞬間點燃了她心底那把火爆的性子。

她幾乎沒怎么思考，話語就像點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地炸響了：“媽！你先看看你女兒我什么能力行不行？”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銳氣，“我，一個普通二本畢業(yè)的小鎮(zhèn)姑娘，在大城市摸爬滾打，一個月掙那七八千塊，撐不死餓不著。他呢？985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現(xiàn)在在大廠，工資是我的兩倍還多！人是本地人，家里是沒什么大錢，但也沒負(fù)擔(dān)！你們不應(yīng)該燒高香了，感謝老天爺讓我找到這樣的，還好意思在這里嫌棄這嫌棄那？”

她喘了口氣，看著母親有些錯愕的表情，繼續(xù)道，語氣里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我告訴你，他要是個子再高一點，性格再外向一點，家境再優(yōu)渥一點，整個人再‘優(yōu)秀’那么一點點，還有我蘇曼什么事？輪得到我嗎？”

這一連串的反問，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李素琴心頭那些翻騰的挑剔。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女兒的話雖然刺耳，卻句句砸在實地上。她重新審視著女兒，那個在她眼里永遠(yuǎn)需要庇護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jīng)如此清晰地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現(xiàn)實——一種不摻雜虛幻泡沫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現(xiàn)實。

最終，李素琴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那場見面，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后來呢？”林薇輕聲問，雖然她早已知道結(jié)局。

“后來？”蘇曼笑了笑，笑容里有一種捍衛(wèi)到底的堅定，“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告訴自己，也做到了，在所有家人、朋友面前，我必須非常非常維護他。不允許任何人，說我老公半句不好。誰說，我跟誰急，直接翻臉?！?/p>

她確實是這么做的。親戚聚會，有人若有似無地說“周明就是太老實”，蘇曼會立刻笑瞇瞇地懟回去：“老實好啊，總比那些油嘴滑舌、心思活絡(luò)的讓人放心?！迸笥验_玩笑說周明是“宅男”，蘇曼會認(rèn)真糾正：“他那是在家處理工作或者看書學(xué)習(xí)，這叫顧家、有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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