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72章 靜默消亡（第3頁）

林靜沒有爭辯，也沒有像過去那樣默默起身去廚房。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極冷的東西，快得讓人抓不住，卻像淬毒的刀鋒一閃而過。那不是懼怕，更不是妥協(xié)。那是一種……徹底剝離了情感關(guān)聯(lián)后，純粹的、冰冷的審視，帶著洞悉一切后的漠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她收回目光，繼續(xù)專注地喂孩子，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對話從未發(fā)生。陽光依舊明媚，餐桌上的牛奶冒著絲絲熱氣，面包散發(fā)著麥香，但李偉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一路竄上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斥責(zé)、抱怨，在那雙徹底冷卻的眼睛面前，都顯得無比蒼白和可笑。他最終什么也沒說，自己起身，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狼狽和憋悶，去廚房胡亂倒了一杯冰冷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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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梳妝臺冰冷的玻璃臺面刺著李偉的指尖，那張寫著“你成功了”的紙條像燒紅的烙鐵燙著他的掌心。十年婚姻，一幕幕閃過，不再是模糊的“成功”光環(huán)，而是無數(shù)細(xì)小的、被他親手打磨鋒利的碎片，每一片都反射著他傲慢、刻薄、自私的嘴臉。

他猛地轉(zhuǎn)身，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赤紅著眼睛沖向林靜的電腦桌。那是家里唯一一個他還未涉足的角落。他粗暴地拉開抽屜，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幾張廢棄的打印紙。他不死心，手指顫抖著按下電腦主機(jī)開關(guān)。

屏幕亮起，藍(lán)光幽幽地映著他扭曲的臉。他瘋狂地點擊著鼠標(biāo)，翻找硬盤里的每一個文件夾。文檔、圖片、下載……全都是空的，或者只剩下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系統(tǒng)文件。她刪除了所有屬于她個人的痕跡，像精心擦拭掉自己存在過的證明。

就在他絕望地要砸掉鼠標(biāo)時，光標(biāo)無意中點開了郵箱的客戶端。一個未發(fā)送的草稿箱圖標(biāo)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李偉的心臟狂跳起來，手指哆嗦著點開。

收件人欄空著。主題欄空著。只有正文區(qū)，敲著幾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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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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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你看到這個，我大概已經(jīng)帶著小磊安頓下來了。不必找，我不會再給你傷害我們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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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婚姻，我耗盡所有力氣去仰望你、依賴你、迎合你所謂的“規(guī)矩”。我以為愛是包容，是忍耐，直到你把我的每一次期待都踩在腳下，把我的每一次求助都視作麻煩，把我的存在價值貶低到塵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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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成功了。你用你的冷漠、刻薄和控制欲，成功地把我從一個滿眼是你的妻子，逼成了一個對你徹底心死的陌生人。你教會我獨立，代價是讓我看清你的自私與卑劣。你得到了一個不再“麻煩”你的妻子，也徹底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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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戒指，留給你做個紀(jì)念。紀(jì)念你那可悲的、建立在踐踏他人尊嚴(yán)之上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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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靜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jìn)李偉的瞳孔，穿透眼球，直抵腦髓深處。他死死盯著屏幕，仿佛不認(rèn)識那些方塊的漢字。他的“成功”？他馴服的“成果”？原來在她眼里，是“自私與卑劣”，是“可悲”，是“踐踏尊嚴(yán)”！

“啊——！”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從喉嚨深處爆發(fā)出來，李偉猛地?fù)P起拳頭，狠狠砸向面前的電腦屏幕！砰！一聲悶響伴隨著玻璃碎裂的刺耳聲音，屏幕瞬間黑了下去，蛛網(wǎng)般的裂痕中央，映出他一張因極度驚駭和扭曲而顯得猙獰無比的臉。

他踉蹌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身體順著墻壁滑落，頹然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張寫著“你成功了”的紙條，從他無力的手中飄落，像一片枯葉，無聲地躺在他腳邊。

成功了？

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把那個滿眼星光仰望他的女人，逼成了滿心鄙夷徹底離開他的陌生人。他成功地把那個曾經(jīng)溫軟依賴他的妻子，逼成了一個連告別都懶得施舍他一個眼神的決絕路人。

巨大的、冰冷的、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像窗外無邊的夜色，瞬間將他徹底吞噬。他蜷縮在墻角，雙手死死抱住頭，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這嗚咽不是為了失去的愛，更像是對自己親手鑄就的、這場徹頭徹尾失敗的驚懼與茫然?？諝饫镞€殘留著她常用的那款洗發(fā)水極淡的、清冽的香氣，此刻卻像無形的嘲諷，絲絲縷縷鉆進(jìn)他的鼻腔，提醒著他這滿室令人窒息的空曠。

他親手馴服的，原來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潰敗。而他曾視為勛章的妻子那冰冷的“獨立”，不過是他親手挖掘、并最終將自己活埋的墳?zāi)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