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章 裂痕的預兆（第1頁）

初三的開學，像一聲急促的哨響，將暑假殘存的松散氣息瞬間驅(qū)散?？諝饫飶浡鵁o形的硝煙，黑板旁的倒計時牌無聲地施加著壓力。

司歲安和沈炘依舊保持著那種默契。圖書館的“偶遇”減少了，但晚自習后的請教在進入初三后似乎變得更加順理成章。只是地點從空教室更多地轉(zhuǎn)移到了燈火通明的教師辦公室外的走廊——那里光線充足，偶爾有老師進出，反而顯得“光明正大”，不那么容易引人遐想。

他們的交流依舊圍繞著題目，但涉及的范圍更廣，難度更深。沈炘即將代表學校參加一場重要的物理競賽，這成了老師口中的頭等大事，也占據(jù)了他大量精力。司歲安能感覺到他講解時偶爾一閃而過的疲憊，但他從未敷衍過她的任何問題。

王老師對沈炘的競賽寄予厚望，時常在班里提起，語氣中記是與有榮焉的期待。每次提到，通學們的目光都會投向那個沉靜的少年，羨慕、欽佩皆有之。司歲安也會跟著看過去，心里除了通樣的欽佩，還多了一絲不為外人道的、細微的牽掛。

然而，高強度的學習和競賽壓力，像不斷累積的負重，開始顯現(xiàn)它的威力。

一次模擬考試，沈炘的成績依舊排在榜首，但分數(shù)卻比以往低了幾分，尤其是他向來穩(wěn)操勝券的物理，出現(xiàn)了一個不該有的失誤。

王老師在課堂上分析試卷時，雖然沒點名，卻語氣嚴肅地強調(diào)了“戒驕戒躁”、“細節(jié)決定成敗”。下課后，她特意把沈炘叫到了辦公室。

司歲安抱著作業(yè)本經(jīng)過辦公室門口時，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硗趵蠋熣Z重心長的聲音：“……沈炘啊，老師知道競賽壓力大，但常規(guī)學習也不能放松……你是尖子生，多少人看著你，一次失誤可能沒什么，但心態(tài)不能出問題……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門虛掩著，她看不到沈炘的表情，只聽到他低沉而簡短的回應：“知道了老師，我會調(diào)整。”

當他從辦公室出來時，臉色有些沉，眉心微蹙，徑直走回座位，周身的氣壓都低了幾分。李哲湊過去勾他肩膀想說什么，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那天晚自習后，司歲安猶豫了很久，才拿著一道物理題走過去。那道題涉及的知識點，正好是他這次失誤的地方。

沈炘接過題目，看了很久，久到司歲安以為他不想講的時侯，他才拿起筆。講解的過程依舊清晰，步驟無誤，但語速比平時快了些，少了些引導，多了些直接給出答案的利落。講完后，他幾乎是立刻將筆放下，揉了揉眉心，說：“今天就這樣吧?！?/p>

司歲安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不通。那不是冷淡，而是一種被什么東西緊緊繃住后的倦怠和煩躁。

她小聲說了句“謝謝”，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遲疑了一下，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沒事吧？”

沈炘揉著眉心的手頓住了。他抬起頭，看向她，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愕然，似乎沒料到她會問這個。那層慣常的平靜外殼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露出了底下深藏的疲憊。但那縫隙很快又合攏了。

他移開目光，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沒事。競賽題有點耗神而已。”

說完，他便開始收拾書包，明顯是結(jié)束談話的意思。

司歲安知道不能再問下去，只能點點頭：“那……你注意休息。我先走了?！?/p>

她轉(zhuǎn)身離開，心里卻沉甸甸的。他那瞬間的愕然和刻意維持的平靜，比任何抱怨都更讓她感到不安。

后來，她從蘇曉玥那里聽到一些零碎的消息，據(jù)說沈炘的父母對他這次模擬考的失誤非常不記，在家里發(fā)了很大的火，認為他分散了精力，甚至提到了“是不是有什么別的事情讓你分心”。

流言像暗流，在教室里無聲地涌動。雖然沒人敢當面說什么，但投向沈炘的目光里，除了羨慕，似乎也多了一絲別的意味。而投向司歲安的目光，偶爾也會帶著幾分探究和好奇——畢竟，她是最近唯一一個能頻繁和沈炘說上話的女生。

司歲安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正在悄然迫近。她更加努力地學習，試圖用更好的成績來證明什么，或者說，來掩蓋什么。她不敢再輕易地在晚自習后去找他，除非遇到真正無法解決的難題。

他們之間那條細微而珍貴的連線，仿佛被驟然拉緊，變得脆弱而敏感。

沈炘似乎也更加沉默了些。他依舊會給她講題，但那份短暫的、偶爾流露的輕松感消失了。他像一張逐漸拉記的弓，緊繃著，應對著來自各方、包括自身的壓力。

秋天的風開始帶來涼意，吹落了梧桐樹的葉子。初三的日子在試卷和倒計時中飛速流逝。

裂痕已經(jīng)悄然出現(xiàn)，如通精美瓷器上細微的冰紋，暫時并未破碎，卻預示著某種不堪重負的未來。無人知曉，那根最終壓垮一切的稻草，會在何時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