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后,兩人在樹下石桌旁坐定,寧衍之給他倒了茶水。
不是什么好茶,就是入門弟子最常喝的散茶,只有微薄的靈氣。
“你怎么來了?不忙嗎?”
霍沖霄面色如常地喝了口,回道:“來看看你,順便跟你說一下,白師妹回信了。”
寧衍之怔了好一會兒,才低頭給他續(xù)茶,什么也沒說。
“放心吧,她什么也沒提?!被魶_霄知道他糾結(jié)什么,直言道,“只說她現(xiàn)在一切都好,只是修為掉了不少,需要養(yǎng)上一段時(shí)間?!?/p>
寧衍之干巴巴地“哦”了一聲。
兩人默默喝了一會兒茶,霍沖霄道:“師兄,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也是受害者,不必這樣折磨自己?!?/p>
寧衍之沒有立刻回答,只一杯一杯地喝茶,直到茶水飲盡,他才吐出一口氣,說道:“霍師弟,你不明白,我固然是受害者,但我確實(shí)對不起她?!?/p>
記憶回到前世,寧衍之慢慢道:“那時(shí)我劍體受損,師父告訴我,為今之計(jì),只有叫師妹與我雙修,才能修復(fù)。我們二人一同習(xí)藝幾十載,本就有感情基礎(chǔ),只要我肯負(fù)責(zé),日后同生共辱,就算圓滿?!?/p>
他停頓了一下,接下去:“初時(shí)我不愿意,因?yàn)槲抑缼熋们蟮乐挠卸鄨?jiān)決。但是師父勸我,我肩負(fù)著仙門興衰,這是為了大義所做的犧牲,并非為了私利。我被他勸動,在師妹出逃的時(shí)候,親手粉碎了她的希望,把她帶了回去。”
說到這里,他看著霍沖霄震驚的眼神,苦笑:“你也不知道這段內(nèi)情吧?現(xiàn)在以局外人的眼光看,我哪里是為了大義,而是用借口掩蓋自己的私心。師妹一樣優(yōu)秀,讓她去承擔(dān)不行嗎?我只是不想成為廢人,才假裝迫于無奈,何等丑惡?!?/p>
霍沖霄沉默良久,說道:“人皆有私心,也算不得丑惡。”
“是?!睂幯苤纱嗟卣f,“有私心不算丑惡,但遮遮掩掩就是卑劣。就像凌步非,他明知被魔尊寄生,很難再救回來,可他還是去做了,這才是坦蕩。”
他說下去:“再后來,我感覺到不對,但師妹已經(jīng)逃離了師門。我要是有勇氣,大可以去找她,一同攜手對敵,但我還是沒做。她那句話罵對了,我以為她注定入魔,連嘗試都沒有?!?/p>
寧衍之看著自己攤開的手,臉上綻出微笑,卻帶著莫名的悲愴:“那風(fēng)光得意的一生啊,內(nèi)里全是腐爛的膿瘡。”
霍沖霄聽得難受:“師兄……”
寧衍之反而笑了,抬起頭道:“不必為我難過,于我而言,這反而是新生。只有挖掉膿瘡,才能慢慢長好血肉。我現(xiàn)在不過百歲,修為廢了可以再來,脫掉天之驕子的外衣,做一個平凡人沒什么不好——站得越高,越不敢承認(rèn)自己的軟弱,我盼這一天很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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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宗門收徒的日子,紫云宮來來往往,都是一批一批參與考核的新人。
掌事聲嘶力竭,一遍遍說著注意事項(xiàng),直說到口干舌燥。
“都站好,都站好!想加入咱們天魔宗,都看過收徒手冊沒?我們天魔宗負(fù)責(zé)鎮(zhèn)守封魔大陣,這可是個危險(xiǎn)的任務(wù),沒有覺悟的話另換門派!考核通過的到滌塵閣去,首座長老將會為你們轉(zhuǎn)換體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