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是,新人警察拼了命才站穩(wěn)腳跟,突然被告知,命運曾經(jīng)和她開了個玩笑,她的人生本該是一片坦途。這并不可能光用“天上掉餡餅”幾個字,就能輕巧粉飾成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
“祝晴。”曾詠珊握住她冰涼的手。
“沒事。”祝晴喉嚨發(fā)緊,仍舊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這份善意的關(guān)心,撞上莫振邦同樣欲言又止的眼神,“莫sir,現(xiàn)在去審訊室嗎?”
……
這是祝晴第二次審訊盛佩珊。
單向玻璃后的監(jiān)控?zé)袅林?,盛佩珊做好思想?zhǔn)備,等待著她的質(zhì)問、發(fā)怒,甚至崩潰……然而并沒有,祝晴只是將案卷平l放在審訊桌上,隨即平靜地落座。
就像那一天,陳潮聲被發(fā)現(xiàn)死在半山別墅書房。
其他警員都憐憫地看著她,只有祝晴拿著筆錄本,以完全公事公辦的姿態(tài)站在她面前。問詢時,她的提問總是精準(zhǔn),沒有半個多余的字,鬼使神差一般,盛佩珊打探她的年齡。當(dāng)時祝晴回答之后,她說,這么年輕的警官,很少有這樣的魄力。
當(dāng)天晚上,盛佩珊將這位女警的資料交給私家偵探,一同交去的,還有對方喝過的水杯。
終于,她親手為那段荒唐的往事,畫上一個句點。
“你和你媽媽很像?!笔⑴迳旱恼Z氣里帶著懷念,“她年輕時,也像你一樣冷靜,那時候我們——”
“可以開始正式筆錄了嗎?”祝晴利落地打斷她的話。
盛佩珊微愣,點了點頭。
“我第一次見到姐姐失態(tài),應(yīng)該就是那一天,她是被姐夫扶下車的,手里捧著那半截?zé)沟膵雰盒?,眼淚止不住的流?!笔⑴迳侯D了一下,“整件事……應(yīng)該從前一個星期說起。”
在盛家,盛佩珊渺小得像一顆塵埃,幾乎無人問津。
原本只有姐姐會真正關(guān)心她,但可可出生后,連姐姐的目光都不再為她停留。
“那段時間,每天放學(xué)后,司機阿水都會送我去琴行?!?/p>
“阿水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也沒見過什么世面,可能因為這樣,我的話反而多了。”
只有當(dāng)她提問時,黃阿水才會回答,每一次,都要思考很久斟酌用語。
但能陪盛佩珊聊天的人太少了,她渴望傾聽和被傾聽,于是不停地、不停地發(fā)問。
案發(fā)前一周,他們在車?yán)锪钠瘘S阿水的童年。
他告訴盛佩珊,在自己小時候,親生父親就去世了。他和母親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艱苦的日子,那樣的苦,和二小姐的“苦”不一樣,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真正的朝不保夕。一開始,黃母沒有想過改嫁,只盼著能將兒子拉扯長大,但那一天,她帶著兒子去九龍城寨送貨。
“那里的巷道就像迷宮一樣,阿水的媽媽身上帶著貨款,繞進巷子時遇到扒手,她去追時,阿水被人販子搶走了。”
莫振邦:“九龍城寨當(dāng)年是著名的‘三不管’地帶?!?/p>
“一個賣云吞面的叔叔把阿水找了回來?!?/p>
“一段時間后,這個叔叔成了他繼父?!?/p>
黃阿水說,即便后來的生活中證明,繼父懶惰成性、好充仗義且渾身毛病,這段婚姻也以破裂收場,但黃母卻始終記得那時,他將兒子送回到自己手中,就像個真正的英雄。
說到這里,盛佩珊沉默了很長時間。
像是難以啟齒,好不容易,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也想像一個真正的英雄。”
她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
如果帶著失而復(fù)得的嬰兒凱旋,也許,她就被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