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8章（第1頁）

京師，西山。

層林盡染，漫山紅葉如火，映襯著碧空如洗。

山腰處一座古樸雅致的“觀瀾亭”內(nèi)，石案上陳設(shè)著素雅的茶具與筆墨，十?dāng)?shù)位青衿文士或坐或立，衣袂當(dāng)風(fēng)，談笑間自有一股清貴之氣。

亭外松濤陣陣，更添幾分超然物外的意境。

這便是京師士林頗有名氣的“西山詩會”。

主持者正是國子監(jiān)祭酒、文壇泰斗李東陽。

王璟昱受顧先生引薦，得以列席其間。

他一身半舊青衫，立于亭角，姿態(tài)沉靜如淵，與周遭那些或華服錦帶、或高談闊論的世家子弟相比，顯得格格不入，卻又自有一股難以忽視的清冽氣度。

詩會循例，以“重陽”為題，限韻作七言絕句。

眾人或凝神細(xì)思，或提筆沉吟，亭閣內(nèi)一時只聞筆鋒劃過宣紙的沙沙聲與山間颯颯的風(fēng)聲。

李東陽端然而坐，目光平和地掃視全場，最終在王璟昱身上停留片刻。

詩作陸續(xù)呈上。

祭酒一一展閱品評，時而頷首嘉許，時而略作點撥。

輪到那位身著華貴斕衫、神情倨傲的劉琨時，他自信滿滿地呈上詩稿。

詩中盡是登高攬勝、豪情壯志之語，更隱含對世俗歡宴的睥睨與自身青云之志的標(biāo)榜。

祭酒微微頷首：“氣魄尚可。

”

劉琨嘴角揚(yáng)起一絲得意，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角落里的王璟昱，帶著明顯的挑釁意味。

王璟昱最后上前，恭敬奉上詩稿。

李東陽展開，墨跡清逸。

詩作前兩句描繪了重陽登高所見之蕭瑟秋景，隱含羈旅愁思；后兩句筆鋒陡轉(zhuǎn)，以“孤峰”等意象自喻，抒寫不隨流俗、堅守本心的孤高志節(jié)。

整首詩含蓄深沉，意境超然，與劉琨詩的直白張揚(yáng)迥然不同。

“王生此詩，清剛之氣撲面而來，不落俗套，不墮浮華，風(fēng)骨錚然，意境超拔！此詩當(dāng)為今日魁首！”李東陽看著王璟昱，語氣溫和卻帶著深意，捋須贊道“恰似龍泉寺中，獨對群魔而不改其色。

心志堅定，方能文如其人。

甚好，甚好。

”亭閣內(nèi)頓時響起一片低低的贊嘆與附和之聲。

劉琨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變得鐵青，幾乎要將手中的酒杯捏碎。

這“龍泉寺”三字一出，亭內(nèi)氣氛為之一凝！眾人皆知龍泉寺事件乃王璟昱揚(yáng)名之始，但李東陽此刻提及，并與其詩作“風(fēng)骨”相聯(lián)，其中的褒揚(yáng)之意，昭然若揭。

這等于在文壇最頂級的圈子里，為這個寒門士子的膽識與品格蓋棺定論！劉琨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拳頭在袖中緊握，指甲幾乎嵌進(jìn)掌心。

他強(qiáng)壓怒火，冷笑一聲：“王兄好詩才！只是不知這‘孤峰’，能否經(jīng)得住真正的‘寒霜’？京師居，大不易，可莫要被些魑魅魍魎擾亂了方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