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6章（第2頁）

其病發(fā)急驟，高熱驚厥，非時疫，非風寒，實乃誤服過量‘天仙子’所致，此藥有劇毒，微量可鎮(zhèn)痛，過量則致幻、高熱，乃至危及性命！張家女眷發(fā)病前三日，曾因‘頭風’之癥，服用了城南‘回春堂’開出、含有微量天仙子的藥粉。

然，其藥包被家中粗使丫頭誤混入大量天仙子粉末，煎煮服用，方釀此禍，此有回春堂藥方存根、涉事丫頭口供畫押為證，與云織記衣物，絕無半分干系！”

他聲音洪亮，條理清晰，并當場展示了蓋有回春堂印章的藥方副本和按了手印的口供。

鐵證如山！人群中爆發(fā)出巨大的嘩然！真相竟是如此！張家女眷是中毒，而非被衣物吸了精氣！回春堂的伙計也被請了出來，證實了藥方和抓藥過程，并痛陳管理不善之過。

“原來如此！竟是抓錯了藥！”“我就說嘛，陳夫人她們穿了那么久都沒事！”“那謠言…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輿論瞬間反轉！那些曾參與傳播謠言的，此刻臉上火辣辣的，看向趙楠的目光充滿了愧疚。

趙楠并未乘勝追擊痛斥李德貴，她緩步走到那幾匹流光溢彩的錦緞旁，指尖拂過那溫潤絲滑的緞面，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諸位鄉(xiāng)親，趙楠出身寒微，深知一衣一食來之不易。

創(chuàng)立云織記，非為牟取暴利，更非行妖弄邪。

所求者，不過是將更好的織造之法，惠及于民。

”她目光掃過人群，看到那些穿著粗布衣衫的普通百姓，“讓絲更韌，布更暖，讓尋常人家的女子，也能穿得起滑爽透氣、不易褪色的好料子；讓辛苦一年的農人，能扯上幾尺結實耐穿的布，給妻兒縫件體面衣裳；讓江南的絲綢，不再只是達官顯貴的專屬，更能走入千家萬戶，溫暖尋常百姓的生活。

”她的聲音帶著真摯的情感，描繪著樸素的愿景：“改進紡車，是為省人力，增效率；鉆研染料，是為色澤更固，水洗不易褪；創(chuàng)新紋樣，是為讓美不再昂貴。

云織記每一寸布匹，皆傾注匠人心血，遵循古法，融匯新意，只求問心無愧，何來半分妖邪？”

她頓了頓，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同出鞘的寒刃，直指那無形的幕后黑手，“然，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人見我云織記略有薄名，便視若眼中釘，肉中刺！剽竊不成，便行污蔑！潑盡臟水，欲置我于死地！這等行徑，非但毀我一人一坊，更是要斷送這能讓更多百姓穿好衣、用好布的新法！其心可誅！”“是誰？！是誰這么惡毒！”“定是那瑞錦祥的李胖子！只有他恨趙東家入骨！”“對！就是他散布的謠言！”“砸了他的黑心鋪子！”群情瞬間激憤，矛頭直指李德貴！趙楠雖未點名，但“剽竊”、“污蔑”等詞，早已將答案昭示天下！李德貴安插在人群中煽風點火的人，此刻被憤怒的人群揪出，如同過街老鼠，抱頭鼠竄。

整個澄心茶社如同沸騰的油鍋，聲討李德貴、支持云織記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沈文柏坐在茶社二樓一個不起眼的雅座，隔著竹簾，看著下方那個清冷身影，看著她如何運籌帷幄，步步為營，將一場滅頂危機化作煌煌正名的舞臺，看著她如何將個人榮辱與民生福祉相連，點燃眾人心中的火焰。

他端起茶盞，杯中碧綠茶湯映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激賞與溫柔。

她不需要他的庇護，她本身就是光。

就在這輿論徹底扭轉、人心鼎沸達到頂點的一刻！“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茶社臨街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門，竟被一股蠻橫至極的力量從外面硬生生撞得粉碎！木屑紛飛！“官府拿人！閑雜人等統(tǒng)統(tǒng)滾開！”

一聲粗暴的厲喝如同炸雷般響起！煙塵彌漫中，十幾名身著制式皮甲、腰挎長刀、兇神惡煞的軍漢如狼似虎地沖了進來！他們并非杭州府衙的捕快差役，皮甲上赫然帶著都指揮使司的標記！為首一個滿臉橫肉的隊正，目光如毒鉤般瞬間鎖定了敞軒中央的趙楠，大手一揮，厲聲咆哮：“妖婦趙楠！聚眾妖言惑眾，煽動民變！證據(jù)確鑿！給我拿下！敢有阻攔者，以同罪論處，格殺勿論！”“鏘啷啷！”

十幾把雪亮的長刀瞬間出鞘，原本沸騰激昂的人群如同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瞬間死寂！驚恐的尖叫和推搡逃散聲驟然爆發(fā)！澄心茶社，瞬間從昭雪清名的圣地，變成了殺氣彌漫的修羅場。

對正獰笑著，帶著兩名如狼似虎的軍士，直撲向孤立于敞軒中央的趙楠，雪亮的刀鋒，在秋陽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趙楠瞳孔驟然收縮！他們的后手，竟是如此赤裸、蠻橫的武力鎮(zhèn)壓，在眾目睽睽之下，以“煽動民變”的莫須有罪名，直接動用軍隊抓人！刀鋒破空，帶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沈文柏霍然起身，竹簾被他撞得嘩啦作響。

周管事、巧慧目眥欲裂，想要撲上前，卻被混亂驚恐的人群死死擋住。

就在那冰冷的刀鋒即將觸及她衣襟的剎那—“住手！”一個蒼老卻蘊含著無上威嚴的聲音，陡然從茶社入口處傳來，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一切喧囂的力量，瞬間凍結了所有動作。

破碎的門洞處，一位身著半舊青色常服、面容清癯、眼神卻銳利如鷹隼的老者，在幾名氣息沉凝、眼神如刀的護衛(wèi)簇擁下，負手而立。

他目光如電，冷冷掃過那些持刀的軍漢，最終定格在那滿臉橫肉的隊正身上，一字一句，重若千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誰給你們的膽子，在此行兇，污蔑良善，構陷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