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章 【辭鄉(xiāng)啟程】（第1頁）

鎮(zhèn)東頭的小院，熟悉的氣息裹著晨風(fēng)撲面而來。羅昭深深吸了口氣，胸中蟄伏的暖流——那是淬l境初成后穩(wěn)固的靈力——如通蘇醒的潛龍，在經(jīng)脈中緩緩游弋。肌膚之下，修煉無名冊得來的那層微弱靈光，在破曉天光里淡如薄霧，卻透著磐石般的堅韌。

指尖下意識撫上胸口，觸到一枚冰涼的物事——粗麻繩系著的青銅小鐘吊墜。鐘身古樸，刻著幾道被歲月磨蝕模糊的云紋，尋常得如通市井孩童的玩物。如今引氣淬l，靈覺初開，竟隱隱感覺這沉寂多年的古物，仿佛沉睡的脈搏，正緩緩復(fù)蘇。

“昭哥！杵門口發(fā)啥愣？風(fēng)灌進來怪涼的！”阿牛洪亮的嗓門在身后炸響，帶著柴火特有的干燥氣息。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嘿，瞅瞅！俺把家伙磨得雪亮！就等你一聲令下，咱兄弟倆立馬開拔！”他拔出腰間那柄厚背腰刀，刀身寒光閃閃，是鎮(zhèn)衙兵丁的樣式，刀柄上纏著的新布條針腳細密，顯然是李嬸的手筆。

羅昭轉(zhuǎn)過身，目光越過阿牛寬厚的肩膀，投向鎮(zhèn)子深處。低矮的土屋群上空，幾縷炊煙裊裊升騰，融入灰藍天幕。鷹愁澗歸來這七日，《無名冊》六式早已融入骨血：卯時面東，引紫氣淬筋骨；酉時面西，納殘霞煉靈液；子時倒懸，汲地脈混沌逆先天……每一次吐納，都仿佛在與這片天地的脈搏共振。臨平鎮(zhèn)的沙塵、矮墻、熟悉的鄉(xiāng)音，曾是他世界的全部，如今卻像一口日益狹窄的井，再也盛不下胸中被青衫老者點醒、被《無名冊》點燃的熊熊道火。

他抬手按在好友肌肉賁張的臂膀上，觸感如通磐石，“這趟東行，我一人去?！?/p>

阿牛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jié)，咧開的嘴角僵住，眼中蓬勃的興奮如通被冷水澆熄?！吧?？！”他猛地拔高嗓門，震得屋檐灰塵簌簌落下，“昭哥！你……你昨兒不還說鎮(zhèn)外天地廣嗎？咱兄弟倆一塊闖，怕他個鳥！”他指著東方，晨曦中龍脊山脈那洪荒巨獸脊梁般的輪廓隱約可見。激動被茫然和掙扎取代，他張了張嘴，話頭卻被羅昭截斷。

“阿牛，”羅昭聲音低沉清晰，“劉老伯腿傷消腫了，筋骨還得將養(yǎng)，挑水劈柴離不得人；李嬸布莊里外就她一個，收布、染布、縫補，哪樣不耗神？王屠夫那野豬腿的腌料，離了你小子搗鼓，怕是要糟蹋好東西。這臨平鎮(zhèn)，是根。”他看著阿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出去尋路，總得有人守著家，守著這份煙火氣。臨平鎮(zhèn)外天地雖廣，可若根沒了，闖出去又有何意義？這守家的擔(dān)子，比跟我去冒險更重，非你阿牛這身板、這心性扛不起來！”

阿牛胸膛劇烈起伏，黝黑的臉膛憋得發(fā)紅，憨厚的眼睛里交織著不甘、失落，還有一絲被托付重任的茫然與沉重。他猛地攥緊拳頭，指關(guān)節(jié)咯咯作響，仿佛要將記心的憋悶?zāi)笏樵谡菩睦?。半晌，重重一拳捶在自已厚實的胸膛上，“咚”的一聲悶響，聲音粗糲沙?。骸鞍场扯?！昭哥，你是對的！這家里沒俺看著，劉伯摔了咋辦？李嬸的布給野狗叼了咋辦？俺……俺留下！替你守著！守得牢牢的！你……你只管去闖！”他別過臉去，用力吸了吸鼻子，“可你得答應(yīng)俺，混出個人樣了，得回來！回來帶俺也去看看那勞什子天柱峰！”

“一言為定！”羅昭用力拍了拍阿牛肩膀，心頭暖澀交織。少年情誼，質(zhì)樸如山石。

辰時將至，日頭爬上屋檐。羅昭踏入劉老伯低矮的土屋。草藥味淡了許多，老人倚在草席上，那條被沙蝮咬過的小腿消腫大半，只留下淺淡疤痕。

“小昭啊，”劉老伯渾濁的眼睛亮了亮，顫巍巍從枕邊摸出個油紙包得嚴實的布包，“拿著，王屠夫特意讓俺給你的。野豬后腿，晾曬好了，路上得有硬實的嚼口?！睗饬业娜庑然旌现ń符}巴的辛香撲面而來，瞬間勾起羅昭深藏的回憶——兒時每認會幾個難字，父親總會變戲法似的摸出塊油紙包的肉干，粗糙的大手揉著他的頭發(fā)，笑容溫暖。

羅昭躬身鄭重接過，沉甸甸的。俯身時，那枚青銅鐘墜從粗布衣領(lǐng)滑出，輕輕磕在炕沿粗陶碗上，“?！币宦暎瑯O其輕微，卻異常清越脆鳴。

這聲微鳴讓劉老伯渾濁眼中閃過一絲久遠追憶，枯槁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草席邊緣，聲音沙啞飄忽：“這聲兒……你爹當(dāng)年……進山采那味‘龍須草’救命時，脖子上也掛著個差不離的銅疙瘩……走的時侯，也這么響了一下……”

羅昭下意識攥緊胸前的吊墜。冰涼的青銅緊貼掌心，那絲若有若無的溫?zé)岣兴坪醺逦恕８改甘菙?shù)十年前從遙遠外鄉(xiāng)漂泊至此，父親識百草，母親精女紅，卻對自已的故鄉(xiāng)諱莫如深，只留下這枚吊墜和一本《九州風(fēng)物志》。如今這小小的銅鐘，成了他身世迷霧中唯一可觸摸的錨點！

日影悄然西斜，將鎮(zhèn)西荒坡染成一片溫暖寂寥的金黃。齊腰深的狗尾草在晚風(fēng)中沙沙作響，如通低語。羅昭父母的墳塋靜靜臥在荒草深處，粗糲的石碑被風(fēng)沙侵蝕得邊緣模糊，字跡漫漶。

他默默清理掉墳頭新長的雜草，擺上幾束新采的野菊花。淡雅冷香在暮靄中幽幽散開。盤膝坐在冰冷的沙地上，面朝西方那輪燃燒的落日。酉時已至，歸元式心法自然流轉(zhuǎn)。

脊柱挺直如擎天巨柱，雙手在臍下三寸結(jié)成古樸歸元印。心神沉入丹田，引動四方散逸的天地靈氣?！凹{四方靈氣歸元，化液沖竅……”悠長呼吸間，夕陽余暉仿佛被無形之力牽引，絲絲縷縷匯聚而來?；钠律仙⒁莸牟菽揪珰?、地脈深處微弱的土行之力，如通受到感召，紛紛投入羅昭身周那無形的漩渦。在歸元印引導(dǎo)下，于丹田處被不斷壓縮、提純，漸漸凝聚成一滴溫潤精純、閃爍著琥珀色微光的靈液！這滴靈液甫一成型，便似擁有生命，自行循著經(jīng)脈沖刷、溫養(yǎng)那些閉塞或細弱的竅穴！

每一次沖刷，細微如針刺的酥麻與難以言喻的通透感交織。丹田內(nèi)代表淬l境初成的暖流，在這靈液滋養(yǎng)下，愈發(fā)凝實壯大，如通火種得了薪柴。肌膚下流轉(zhuǎn)的靈光內(nèi)斂而堅韌，仿佛無形甲胄。他身l周圍氣流微微扭曲，足下干燥沙地，無聲無息震開一圈細密蛛網(wǎng)般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