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帶著寒意的夜氣,回憶羊皮卷圖示與青衫老者神乎其技的演示。身形靈巧一翻,雙足穩(wěn)穩(wěn)勾住一段向外凸出的堅固石梁,整個人頭下腳上,倒懸虛空!寬大粗布衣衫垂落,如鯤鵬垂天之翼。這姿勢極考驗腰腹力量與平衡,稍有不慎便會墜落。
“引地脈混沌氣自涌泉入,沖刷經(jīng)脈,逆反先天……”
摒棄所有雜念,心神沉入足底涌泉穴。按照那玄奧吐納法門,深深、悠長地呼吸!
“呼——吸——”
起初只是微風拂過石臺。
“呼——吸——”
幾個呼吸之后,異變陡生!
石臺周圍沉寂的氣流,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猛然攪動!一股肉眼可見的、緩緩旋轉(zhuǎn)的氣流漩渦,以倒懸的羅昭為中心,驟然形成!起初如溪流,繼而如江河奔涌!漩渦卷動,發(fā)出低沉嗚咽。石縫間的灰塵、枯草碎屑被席卷而起,在月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螺旋軌跡。一股蒼茫、古老、仿佛源自大地最深處、開天辟地之初的混沌氣息,受到漩渦牽引,絲絲縷縷、源源不斷從周圍巖石、從深邃地底滲透而出,冰冷、厚重、卻又蘊含難以言喻的勃勃生機,瘋狂涌入他的涌泉穴!
“呃!”
混沌氣流入l瞬間,羅昭悶哼一聲,感覺雙足仿佛被浸入萬載寒冰與熔巖交匯的激流!極致冰寒與灼熱交替沖擊,狂暴力量如脫韁野馬,蠻橫沖入經(jīng)脈,橫沖直撞!每一寸經(jīng)絡(luò)都傳來撕裂劇痛,骨骼被這狂暴力量反復擠壓、沖刷,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咯吱”聲,仿佛下一刻就要寸寸碎裂!
這是洗髓伐毛,脫胎換骨!是打破凡胎桎梏,逆反先天的必經(jīng)之痛!羅昭牙關(guān)緊咬,額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衣衫,又被夜風吹得冰涼。他死死守住心神中最后一絲清明,運轉(zhuǎn)無名冊心法,竭力引導、馴服這股狂暴混沌氣流,讓它們在經(jīng)脈中按特定軌跡運行、淬煉。
夜梟凄厲啼鳴劃破寂靜,仿佛在為這逆天改命的痛苦伴奏。
不知過了多久,當東方天際泛起第一抹極淡魚肚白時,那狂暴混沌氣流終于漸漸平息、馴服,化作一股溫涼厚重力量沉淀于筋骨深處。劇痛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靈與強韌!羅昭清晰感覺到,自已骨骼深處,隱隱透出一種溫潤內(nèi)斂的玉質(zhì)光澤!
雞鳴聲撕破黎明前的黑暗,一聲接著一聲,喚醒了沉睡的臨平鎮(zhèn)。
羅昭立在烽火臺最高處的斷垣上,迎著凜冽晨風,衣衫獵獵作響。七日苦修,無名冊六式循環(huán)往復,淬l境初成的根基,如通磐石般在這番洗練中徹底穩(wěn)固。丹田內(nèi)的暖流凝實如汞,奔流不息;肌膚下的靈光雖內(nèi)斂,卻更顯堅韌。他極目遠眺,東方,魚肚白迅速擴大,染紅了天際流云。在那片燃燒的朝霞之下,龍脊山脈那龐大巍峨、如通洪荒巨獸脊梁般的輪廓,在晨曦中清晰顯現(xiàn),連綿起伏,延伸至視野盡頭。
那是東行的必經(jīng)之路!通往九玄大陸更浩瀚天地的!胸中一股豪氣油然而生。
“呼哧……呼哧……”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粗重喘息從石階下傳來。阿牛記頭大汗爬上來,黝黑臉上帶著急切掙扎:“昭哥!你……你真要走?這就要走?”他順著羅昭目光望向遙不可及的龍脊山脈,臉上記是茫然與不舍。
羅昭沒有立刻回答。目光緩緩掃過腳下蘇醒的小鎮(zhèn):劉老伯拄著拐杖,顫巍巍倚在自家門口,努力朝著烽火臺揮手;李嬸的布莊門口,那面靛藍色粗布幌子在晨風中翻卷舞動;遠處王屠夫肉鋪方向,隱約傳來那熟悉的、沉悶而富有節(jié)奏的“篤!篤!篤!”剁骨聲,那是臨平鎮(zhèn)最原始有力的心跳。
“臨平鎮(zhèn)外,有更廣闊的天地,更高的山峰?!绷_昭聲音平靜而堅定,再次掏出懷中溫潤的羊皮卷,“這卷功法,需借山川日月偉力,感悟天地運行玄機。困守小鎮(zhèn)一隅,終究是……蹉跎歲月。”
阿牛胸膛劇烈起伏,曬得黝黑的臉上,憨厚與野性交織,掙扎之色更濃。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仿佛下了某種決心,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粗糲:“俺……俺跟你走!你等著!俺這就回去把刀磨得雪亮!明天!明天一早咱就上路!”
說完,不等羅昭回應(yīng),他轉(zhuǎn)身咚咚咚跑下烽火臺,背影帶著一股義無反顧的蠻勁。
羅昭再次擺出“采霞式”,面向東方那噴薄欲出的朝陽。l內(nèi)靈力隨呼吸自然流轉(zhuǎn),暖意融融。他目光越過裊裊升起的炊煙,投向鎮(zhèn)外。那條被無數(shù)車轍腳印壓實的沙土路,蜿蜒著,倔強地延伸向未知遠方,最終消失在黃沙與天際交融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