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白在月色下踏著石徑下山,忽而想起了崔令姜今日突如其來的詰問。
在書院,他那時避她如蛇蝎,并非毫無緣由。
一切皆源于那再普通不過的一天,他照常每日清晨至佛前焚香,唯一的變數(shù)是遇見了崔令姜,更沒想到崔令姜做出了那般舉動,而他下意識推開崔令姜落荒而逃。
是夜,裴元白一入眠,夢中是那佛堂,佛堂中燭影搖紅,而他懷中躺著一女子,她眼波流轉(zhuǎn),吐氣如蘭,說著他從未聽過的江南軟語。
“裴郎,你今日為何走得這般急?妾身的膝蓋還疼著呢。
”她話語中含著委屈。
話音未落,纖纖玉指竟已撩起裙擺,裴元白猝不及防,窺見了白日未曾見到的旖旎風(fēng)光,當(dāng)時他慌忙躲避,而如今的雪白細膩毫無遮攔地撞入眼底。
他像著了迷一樣覆了上去,替她揉著膝蓋紅腫處。
待到夢醒來后,他發(fā)現(xiàn)身下床褥已shi。
裴元白驟然起身,生平從未如此小心翼翼過,他不許仆役近前,燃起炭火,之后將那床錦被丟入火盆中,被子很快變成了灰燼。
他心中駭然,自己怎么會做這樣的夢,生出如此妄念。
自那日起,這夢夜夜如影隨形。
白日里,只要與崔令姜目光相接,耳根的熱意不受控制的襲來。
幸而,她只當(dāng)他是因那日佛堂之事心存芥蒂,渾然未覺他心底思緒。
裴元白夜夜夢見崔令姜,白日里一見崔令姜,夢中的情景就會浮現(xiàn)。
眼不見心不煩,于是干脆躲避崔令姜。
可是越是竭力躲避,那夢中身影越是揮之不去。
她的音容笑貌,喜怒哀嗔,竟在夢中變得愈發(fā)清晰。
------------------------------------------------------大婚吉日,天光未透,崔令姜便被宮人們喚起梳妝打扮。
謝永韻為了陪伴崔令姜,一大早就入宮守在崔令姜身側(cè)。
崔令姜端坐在菱花鏡前,她的一頭青絲被綰成了婦人云髻。
而此刻宮娥正在做著最后一步,勻染胭脂,為她描眉。
雖則先前試穿嫁衣時,謝永韻已見過她這般模樣,此刻再見,仍禁不住贊嘆她的好容貌。
她托著腮,“記得當(dāng)年閨中時,姐妹們還打賭誰先出閣,誰曾想竟是你拔了頭籌。
”崔令姜望著鏡中的自己,“依本宮心意,倒愿永不嫁人。
若無那婚約,天地自寬,何等逍遙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