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斯看著向自己逼近的椅子,“埃依莎”眼中升騰的怒火成為了他人生最后的注腳。這個被他當(dāng)做劣等玩物的仿生人,竟然也和樂瑞塔一樣,發(fā)展出了自己的目的和思想,選擇了殺死她的創(chuàng)造者嗎……
椅子落下來,重?fù)暨^后,沒有痛楚,只有無邊的黑暗。
果斯走完一生,終是沒能得到他一直想要的。但還好,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終于如愿成為了上帝。
樂瑞塔一個骨碌爬起來,看向身旁倒在地上的果斯。血液從他破碎的頭頂如紅色泉水般汩汩流出,那副裝飾性眼鏡斜軛在鼻梁上,血沫遍布的鏡片使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嘴角處卻明顯蕩漾著一抹微笑。果斯衣衫凌亂,褲子褪到膝蓋,丑陋的器官勉強掛在身上。樂瑞塔劇烈地咳嗽和干嘔了一會兒,隨即爬起來,到果斯頭邊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頸動脈。雖然看他頭顱的破裂程度就知道結(jié)果如何,但樂瑞塔還是去做了這個徒勞的無用功。
“死了?!?/p>
樂瑞塔說著看向偽埃依莎,后者聽見之后,整個人像篩子一般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偽埃依莎支撐不住地癱坐在地上,手中的椅子砸在果斯已經(jīng)了無生氣的雙腿上,她的臉色比已經(jīng)死亡了的果斯還要難看。
樂瑞塔也很驚恐,但她畢竟有和無名軍里應(yīng)外合完成任務(wù)的經(jīng)驗,很快便接受了眼前的事實且收拾好了情緒。樂瑞塔爬起來,把偽埃依莎從地上攙扶起來,拉著她來到了客廳看不見果斯尸體的角落。偽埃依莎還在出神,樂瑞塔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臉頰,說:“我需要你振作起來,認(rèn)真聽我接下來的話。”
偽埃依莎看向樂瑞塔,雙唇還在顫抖,幾乎要哭出來。
“他們發(fā)現(xiàn)果斯死后,肯定會立馬知道是我們做的。我不怕,我在外城有同伴,可以去投奔他們,但是你肯定會被銷毀。所以,我能為你做的,就是把你剛才的這段記憶消除掉。這樣他們就算檢查你的記憶,也會認(rèn)為是我殺了他,并且抹除了證據(jù)。我會在刪除你的記憶之后把你反鎖在房間里,明天他們發(fā)現(xiàn)果斯沒去上班,會來找他的?!睒啡鹚贿吚砬逅悸芬贿呎f著,“現(xiàn)在,你去記憶檢索機上躺好吧。我聯(lián)系好我的同伴,就去給你消除記憶?!?/p>
樂瑞塔想要聯(lián)系川崎渚,卻想起來意念端不在手邊,而是藏在了青汀香鋪。她此時顧不得那么多了,直接用瞳孔晶片聯(lián)絡(luò)志給川崎渚的意念端發(fā)去了通訊請求。那邊很快便接了起來,川崎渚十分驚訝地問,怎么回事?怎么用這么危險的方式聯(lián)絡(luò)她?
“我能去找你嗎?”樂瑞塔走到果斯的尸體旁,讓川崎渚看見地上的一片狼藉,“一個意外,我把他殺死了?!?/p>
“你在原地別動,我這就來。”川崎渚說著起了身,樂瑞塔這才看見她的背景是青汀香鋪,那過來應(yīng)該不會太久。樂瑞塔本想告訴川崎渚,派和田綠子來就可以了,畢竟川崎渚正在被全城通緝,來量子公司一趟實在是冒險。但是她又覺得,此時只有在川崎渚身旁才能稍稍安心。既然她已經(jīng)在賽克塔拉城里了,那就讓她來吧。
在震驚的川崎渚飛馳著趕來的同時,樂瑞塔拉起一旁不知道在出什么神的偽埃依莎,說,走吧,我們?nèi)ソo你消除記憶。
“等等,”偽埃依莎掙脫了她,“我……沒有別的選擇嗎?”
樂瑞塔不解地看著她,別的選擇?
“是誰要來接你去哪里嗎?我想……”偽埃依莎鼓了鼓勇氣,膽怯卻不容置疑地說,“我想和你一起去?!?/p>
“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睒啡鹚行@訝地說道,“我這一走,之后就再也不可能有賽克塔拉城的合法身份了——”
“我不想在這個城市里了!”偽埃依莎打斷樂瑞塔,“就算來人覺得我是無辜的,又如何呢?他們要么抹去我的記憶、改變我的長相,把我變成另一個人,要么把我原樣送給別人,繼續(xù)當(dāng)一名替身……這樣的日子我已經(jīng)過夠了。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樂瑞塔看著偽埃依莎堅決的表情,研究了一會兒,覺得她不像是在開玩笑,才開口道:“我要去的地方,可能連吃的都沒有?!?/p>
“我吃很少的?!?/p>
“還要翻垃圾、搶劫、到處躲避?!睒啡鹚^續(xù)警告著她。
“我都能做?!?/p>
“還要做很多任務(wù)——”
“我可以學(xué)?!?/p>
樂瑞塔這才仔細(xì)地打量了一番偽埃依莎,此時此刻,她終于有了一絲果斯想要的真正的埃依莎的堅韌模樣,但同時卻變得不像埃依莎了。透過她那和埃依莎一樣的皮囊,樂瑞塔好像看見了一個從來沒有認(rèn)識過的陌生人。
“你為什么要幫我?”樂瑞塔問。
“他說你查看了我的記憶,那你應(yīng)該知道,他是怎么對待我的?!眰伟R郎f,“罵我打我也就罷了,竟然還挖我的眼睛……我想讓他死,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不僅僅是在幫你,我也在幫我自己。”
樂瑞塔訝然:“你這么恨他?平時完全看不出來……”
“只有討好他、對他恭恭敬敬,我才能有口飯吃,有幾天安寧。他把我創(chuàng)造出來,就是為了折磨我。我不像你,有晶片植入,有朋友,有自己的生活。我每天睜眼閉眼都是他,除了他之外便只能發(fā)呆,沒有一點事情可以做。你知道坐在一個房間里,盯著墻上的一只蒼蠅,希望它能開口和我說話是什么感覺嗎?那就像在等待油漆干掉,像被針頭chajin手指尖且不知道那鉆心的疼痛到底會不會停止?!眰伟R郎f著眼眶紅了,“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求求你帶我走吧。無論去哪里都可以,多苦多累多餓都可以。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棟房子,不知道外面都有什么,但無論什么都比繼續(xù)這樣生活要好一千一萬倍。求求你了,樂瑞塔,帶我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