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前的親和感不同,此時少女哪怕是笑著,也讓她覺出幾分壓迫。
須臾,她稍稍垂下眸子,做出了讓步:“這可是件大事,你當(dāng)真能做決定?”
“我既答應(yīng)你,便是能做這個決定?!标惥d綿直起身子,痛快道:“只要你同意,咱們可以今日就簽契書?!?/p>
“好!”宋清靈痛快應(yīng)下,待馬車一停穩(wěn),便遣人準(zhǔn)備文房四寶。
從二人談攏到寫好契書按好手印,前后不過一刻鐘時間。
看著契書上娟秀的字體,宋清靈眉頭擰得更深了,越看那胖乎乎的少女越不對勁。
一個十三歲的姑娘能寫出這樣的字跡,已然值得夸贊,問題在于,簽下這三個字的是一個農(nóng)女。
她背后那位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陳綿綿在女子打量的目光中淡定疊好契書揣入懷中,點頭致意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去接我大哥,日后你若是有事,只管遣人來找我,不過得低調(diào)些,村中人喜歡大驚小怪,我不希望我干爹干娘平靜的生活被打擾?!?/p>
“放心吧。”宋清靈爽快應(yīng)下。
得了保證,陳綿綿大步離開宋府。
出了宋家大門,她沒做停留,直直奔向唐宅。
待趕到唐宅,免不了又被唐大夫一頓訓(xùn)。
陳綿綿早就習(xí)以為常,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氣得唐南斗亮出了一包銀針。
眼看又要扎九九八十一針,陳綿綿這才反應(yīng)過來,合著要不要扎針全看唐大夫的心情呢?
扎針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還能看本書。
陳綿綿趴在床榻上,亮出肥厚的背脊,下巴擱在枕頭上,咬牙翻看董文奎撰寫的冊子。
冊子里的商賈按照城鎮(zhèn)以及財富劃分,陳綿綿一頁頁翻看下去,在第二十八頁看到宋家。
和她所想一樣,宋家的生意比前面幾家都要干凈,除卻一些雖然不厚道,但是常見的商業(yè)手段外,并未有權(quán)錢交易帶來的黑暗面,是以,宋家也從未被董文奎一行騙過。
要說她會有這樣的猜想,一方面出自對宋清靈為人的欣賞,都說孩子是父母的縮影,宋清靈作為嫡長女,聰明,有手段,卻不陰狠,由此可以看出,宋老爺?shù)钠沸蓄H為端正。
另一方面,就是今日宋清靈提及的染料問題。
宋家做的布莊生意,怎么偏偏就堯城的布有問題,而牛王鎮(zhèn)的布卻沒問題呢?這不符合邏輯,只能說明,有人在背后搞宋家。
錦繡陳家與宋家的生意相撞,宋家的地段更好,在相同價位的情況下,必然更為緊俏。再加上,先前陳老爺對付她,讓打手扮成的宋家小廝,由此可以推想出,陳、宋兩家關(guān)系不和,宋家染料問題,是錦繡陳家在背后做的手腳。
她能想到這點,縱橫商場多年的宋老爺又豈會想不到,想得到卻無能為力,還被折騰到短期關(guān)店,只剩下一個可能——官商勾結(jié)。
錦繡陳家與官府,私下勾結(jié),沆瀣一氣。
也難怪,陳老爺膽敢光明正大地遣打手抓她,陳尚言此人根本不怕見官啊。
堯城的水,遠(yuǎn)比她所想的要深,這一腳踏進(jìn)去,要么將渾濁撥開,要么,深陷泥沼。
陳綿綿微微擰起眉頭,兀地,一道黑影蓋下,遮住了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