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毛子巷狹窄的巷子里,隱約可以聽得婦人的談笑聲,怒罵聲,以及孩童的玩耍聲。
那些聲音共同交織成市井的鮮活,讓人由衷感到寧靜。
推開緊閉的木門,陳綿綿將男人推入他獨居的院子里。
院子一如她初來那般荒涼雜亂,半點不像有人在此處居住。
“董大哥若是有需要,可以讓于莽幫您除這院子里的雜草,如果您喜歡親近自然的野趣,權(quán)當我沒說過這番話?!标惥d綿出聲打破沉默,用詞頗為客套拘謹,語調(diào)卻是輕松的。
董文奎側(cè)目看了眼為她推輪椅的手,眉心微微隆起:“芒竹村于家,叫于莽又是個癡兒,你新買下的這戶人家,該不會是兩年前得罪過官老爺,被打傻的吧?”
“董大哥消息倒是靈通?!标惥d綿失笑,沒有否認。
“你就不怕得罪官老爺?”董文奎扭過頭,仰頭直視著那個圓臉村姑。
鬢發(fā)滑落,幾乎露出他整張臉,那張臉面頰凹陷,皮薄得仿佛一張紙片,隱隱可以瞧見骨骼的形狀,配以上面烙著的“奸”字,說不出的滲人。
“他是無辜的。”陳綿綿繞到輪椅前,搬了張小板凳坐在男子跟前,笑瞇瞇道:“這就夠了,不是嗎?”
聞言,董文奎不由愣住。
他目光復雜地打量著眼前人,對方維持著笑臉,任由他巡視。
許久之后,他收回目光,恢復往日陰沉模樣:“給你提個醒,你這樣子,遲早會害了你自己。”
聞言,陳綿綿面上笑容愈發(fā)明媚:“董大哥這是在關心我?”
董文奎沒有應聲,只是陰沉沉地看著眼前人。
“嗐,不是就不是,瞪我做什么,你不樂意聽這話,我說別的總行吧?”陳綿綿絲毫沒被男子目光嚇到,依舊是一派輕松姿態(tài),仿佛在跟老朋友聊天:“我琢磨著現(xiàn)在暫時也找不到事情讓你做,每個月白給你十兩銀子,作為一個生意人,實在肉痛?!?/p>
“要不這樣,我有一個九歲的妹妹現(xiàn)在在東哥家養(yǎng)傷,等她稍好些了,你給她當先生可行?”
“這年頭,總要識字才好謀出路?!?/p>
“你倒是不怕嚇著她?!倍目疽詾閷Ψ酱蛩惴椿冢瑳]想到她竟是要讓她帶孩子。
問題是,以他現(xiàn)在這副尊榮,她真放心將孩子交給她?
“我不怕董大哥你嚇著她,我就怕她嚇著你?!碧峒懊妹藐悮g歡,陳綿綿眸中添了幾許溫柔,連帶著語氣都輕快不少:“那孩子就是個小炮仗,一點就著,再加上我們村子里的姑娘爹娘從小沒好好教,身上多少有些惡習,還望董大哥到時候多擔待才是?!?/p>
她語氣實在太過真誠,真誠得叫董文奎不知當做何種反應。
他置于膝上的雙手微微收緊,修整得干凈整潔的指甲嵌入掌心。
陳綿綿一早便注意到男子的手,哪怕身有殘疾,他的雙手依舊干凈無暇,由此可以看得出來,他其實是個講究人。
“那便這樣吧?!?/p>
他聲音很是冷淡,除卻冷淡,還添了一絲無措。
“那日后就麻煩董大哥了!”陳綿綿回以笑容,說話間緩緩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事要忙,就不在此叨擾董大哥了?!?/p>
言罷,她沖男子點頭致意,邁著大步離開院子,隨后順手輕輕將院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