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站的,從來只是天下百姓?!弊笱芤惶ь^迎上徐老將軍的目光,幽幽道:“還是說,老將軍當真屬意懷王殿下,認為他是天選之子,能帶領天鷹國走向強盛?”
“老夫只屬意當今圣上!”徐老將軍對天拱手,正氣凌然道:“老夫只忠于陛下?!?/p>
“若是晚輩沒記錯,您和程都候都是在天鷹國最弱小無能之時投身官場,當時不知拒絕了上虞國多少金銀權勢的誘惑,想來,也是一心報國,怎如今老了,目光卻短淺了,知小節(jié)而無大義,所謂忠義,難道只是一味順從,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左衍一語調悠悠,卻是字字如針,句句見血。
“你說老夫知小節(jié)而無大義,那太子呢?”徐重九擰眉,反問道:“太子殿下放任事情鬧到這個份上,不就是為了一己私欲嗎?”
“慕容家九族被斬時,牽累了多少文武大臣,多少人含冤而死,難道他們不值得一個公道?”左衍一上前一步,再度揭開面具,指著自己臉上的“奸”字:“徐老將軍可知,晚輩臉上的疤哪來的,這是陛下賜予的,不信您可問程都候,個中真相,他再清楚不過?!?/p>
聞言,徐老將軍駭然,他扭頭看向程都候,對方眼神閃躲,并未正面回答,可就是如此,已然叫他心中有數。
“陛下有意扶持懷王,扶持衛(wèi)家,先是蕩平慕容氏九族,后劍指大皇子,這一切,當真是明君所為?”左衍一逼近幾分,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是,陛下是將積弱多年的天鷹國帶向壯大,可那并非陛下一人之功勞,是天時地利人和,是所有有志之士共同努力的成果?!?/p>
“說句大逆不道的,若沒有慕容老將軍率軍誓死抵抗上虞國,天鷹國便是沒有覆滅,也早就被蠶食得四分五裂,何來今日之昌盛?”
“若慕容老將軍未死,那些忠君愛國的文武大臣未死,天鷹國必定比如今更好。”
“若慕容老將軍未死,十四年前天鷹國與上虞國爆發(fā)大戰(zhàn)時,不會出現征童兵的情況。姓衛(wèi)的為了打勝仗,罔顧律法,強征十六歲以下男丁入伍,致使天鷹國的兵馬多年青黃不接,以至于三年征戰(zhàn),天鷹國明面上取得巨大優(yōu)勢,內里卻是個空殼子,只能被迫接受上虞國議和,重新養(yǎng)精蓄銳?!?/p>
“徐老將軍,您是將軍,帶兵打仗多年,看著那些個年紀比你孫兒還小的男丁上陣殺敵,充當砍馬腿,被馬碾的肉墊,您心中當真全無波瀾?”
先前種種,徐重九皆可置若罔聞,但“童軍”一事,卻是他扎在心底的一根刺。
想到那些戰(zhàn)死的孩子,徐重九再度看向程都候:“程都候,左公子所言當真?”
程都候垂首不語,羞愧難當。
左公子說得沒錯,他是越老越沒膽,知小節(jié)而無大義,全然忘了當年投身官場的意氣。
“程都候!”左衍一拔高音量,呵斥道:“您還要沉默到何時?”
聞言,程都候深吸一口氣,虛聲道:“左公子所言,句句是真?!?/p>
“大皇子給出的證據,亦是真的。”
“當年陛下告訴我,他忌憚慕容家,慕容將軍手中握的兵權太大,且他幾番示意,慕容將軍都沒有歸還兵權的打算,此人,留不得?!?/p>
“于是乎,我奉陛下懿旨,聯合周大人做了假證?!?/p>
聽得這般言論,徐重九只覺心中有什么逐漸崩塌。
“時隔六七年,新太子回國,我抓到大皇子折損新太子名聲的把柄上報陛下,這才知曉,這一切,都是陛下授意的。”程都候垂著腦袋,不敢去看二人的眼睛:“那時我隱約感覺到,陛下拿大皇子做刀子使,心中真正想立為儲君的是懷王,可慕容將軍是我構陷的,衛(wèi)將軍是我力排眾議舉薦的,我已然身處渦流之中”
他聲音越來越低,幾近自言自語:“程家百年清譽不能毀在我的手上,是以,我只能繼續(xù)深陷其中,只要最后登基的是懷王,就能證明我這么些年來做的是對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