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寧安侯府朱漆獸頭銜環(huán)大門前。
昭茴駐足階前,望著眼前那熟悉的府邸,心中百味雜陳,恍若隔世。
方轉(zhuǎn)過影壁,沿著青石甬道向內(nèi),便聽得常嬤嬤帶著焦灼的嗓音自游廊深處傳來:“女公子回來了!您這一去大半晌,萱暉堂那邊已是遣人來問了兩遭!”她一面替昭茴解下錦緞斗篷,一面悄聲道,“萱暉堂的碧璽方才親自來傳的話,話里話外點(diǎn)著規(guī)矩,言女公子尚未出閣,獨(dú)自出府半日,于禮不合,讓您回來后即刻去萱暉堂回話,老奴瞧著……怕是存了心思要尋些由頭,好借題發(fā)揮一番。
”昭茴眸光微斂,并不意外。
“無妨。
”侯府這潭水,幾時又曾真正風(fēng)平浪靜過?縱是無風(fēng),亦能攪起三尺濁浪。
她正欲往內(nèi)院走去,便見回廊下,阮氏身邊最得力的管事沈娘子迎了上來,面上雖掛著笑,但眼底半分暖意也無,只虛虛地朝著昭茴福了福身:“女公子安好。
夫人懸心半日了,聞得您回府,立時遣奴婢來請。
夫人吩咐,請女公子這就移步萱暉堂,好生敘話。
”昭茴眼光在她面上淡淡一掃,心中冷笑。
面上不動聲色,只應(yīng)了聲:“知道了,有勞母親掛心。
”“女公子這邊請。
”沈娘子側(cè)身引路。
那沈娘子口中的“夫人”,正是如今掌著侯府中饋的繼室阮氏,阮琳瑯。
阮琳瑯并非是昭茴的嫡親生母。
阮氏出身江南小吏之家,雖也生得一副楚楚動人的好皮囊,但論及真正的氣度風(fēng)華,家世教養(yǎng),與她阿娘相比,終究是云泥之別,落了下乘。
在府中,阮氏最擅長的便是這些面上的功夫,素日里言笑晏晏,滴水不漏,對下人也常施些小恩小惠。
這般做派,偏生能哄得府中一些不明就里之人覺得她真有侯門誥命的氣象。
可那份刻意營造的“雍容大度”之下,究竟藏著多少心思,她以前懵懂,如今卻看得分明。
沈娘子在前引路,穿過幾重垂花門,繞過被花障掩映的曲折游廊,萱暉堂赫然在目。
堂前幾株西府海棠開得正盛,粉霞壓枝,襯得這萱暉堂倒有幾分富貴氣象。
方踏入堂內(nèi),一股名貴熏香便撲面而來,悶得令人有些發(fā)暈。
堂上正中的紫檀木嵌螺鈿羅漢榻上,端坐著梳著高髻,身著華服的婦人。
見昭茴進(jìn)來,忙放下手里的繡繃,未語先嘆道:“阿茴,你可算回來了!方才差人去棲云院走了兩遭,都未有你的消息。
”而她身側(cè)正站著穿著杏色軟煙羅襦裙的少女,正是其女,林汀芷。
見昭茴進(jìn)來,立刻走上前,臉上滿是憂切:“阿姊!你遲遲未歸,真真是嚇煞妹妹了!”瞧著眼前這一對母女的做張做致,心中不免為她們這番演技,堪堪稱贊。
若不是重活一世,怕是又要被這虛情假意所誆騙了去。
且看你們這出戲,能唱到幾時。
她不著痕跡地側(cè)身避開林汀芷伸來的手,只朝著阮氏屈膝一禮,垂眸斂衽道:“昭茴給母親請安。
勞母親憂心掛念,是女兒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