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人還沒走近,斷斷續(xù)續(xù)飄來濃重的酒味。
老人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應過來,摘下眼鏡,佯裝怒意,“棟南,你怎么能喝成這樣,簡直是荒唐,一會兒和費城還有周會,你快去擦洗下,我吩咐李媽給你送碗醒酒湯”
“不用了,”林棟南眸底一片冷寂,“喝得不多,腦子還夠用,會議內容阿生也都提前備下了,我記得住?!?/p>
“那”
“父親,”他微弱地喊了一聲,沒什么情緒起伏,但又充斥著對一切結果都塵埃落定的篤定。
林笙廉板正的身子往后安然一靠,照例拿出那副高高在上的訓導姿態(tài),眸底壓迫感十足,“有話就說?!?/p>
窗外又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勾兌著黏膩的shi意沁入鼻息,漣漣不息。
原來連雨都在嘲笑他的拖泥帶水。
林棟南雙腿虛浮,渾身無力,眼前還恍惚著,大腦卻無比清晰,吐字緩但清晰:
“訂婚宴我不會參加,我已經買了機票,以后阿妤去哪兒,我就去哪兒?!?/p>
林笙廉聞言,似乎并不驚訝,反而是松了口氣,但面上嚴厲依舊,“那這繼承人的身份?”
“您愿意給誰就給誰,”林棟南眼底的光暗下幾度,無聲無息墮入深淵,卻又恰好劃破周身禁錮已久的荊棘,點燃了一簇微弱火苗,他已然無欲無求,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理智,“一會兒的周會結束,我會宣布卸任所有職務,明天開始交接,不會耽誤手頭的所有項目進程?!?/p>
林笙廉瞥了他一眼,“你既然已經做出決定,那我也不再多說什么,但后果自負,我是不會把阿妤嫁給一個沒名沒分的人。”
林棟南笑了笑,“名和份,在哪兒不是賺,也不必非得在林氏,反正我本來也沒資格。至于阿妤,除非她不要我,否則我不會放棄?!?/p>
言盡于此,他轉身走出書房,分明每一步都邁得不及往日穩(wěn)健,他卻只覺得神清氣跟,甚至恨不得跑起來,沒有哪一刻比當下更暢快。
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他從來不敢忤逆父親。
今天他把忤逆的話一次性說完了,把忤逆的事都做盡了。
接下來無非的就是身無分文,沒名沒分。
但掙脫了林家的一切,他就真的沒有一番天地了么?他也迫切地知道這個答案。
荒唐的事,有他沈諭之開了先河,又怎么能少了他一份。
他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因為早在很久以前,阿妤就給過他答案:
“如果我不能成為你的唯一,那我寧愿成為你的毀滅。”